地拿起那杯酒,机械地喝了下去。
那是一杯没有温过的酒,透心的凉意,却正好将之前遗留的感觉洗刷干净。
终于。她找回了知觉,然后心有余悸的呼了口气,转头,询问地看着景炎。
但景炎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之事:“你可还记得。叶家的二公子叶蓁?”
安岚只得将满腹的疑问硬生生地压下去,微微点头,她当然记得,不过是秋天才发生的事,那场古怪的香境和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家族病史,怕是这辈子都难忘。
景炎接着道:“前天,叶蓁的坟墓被人动了,尸体被人挖了出来。”
突地出来这么一句话。安岚顿觉头皮一阵发麻,愣了一愣才开口:“为什么?”
景炎却问:“你可知,叶蓁是死于何因?”
安岚迟疑了一会。才道:“不是,因为其家族遗传的怪病而死的吗。”
景炎淡淡道:“有叶蓁他母亲留下的药方,加上我全力为他救治,他起码能过完这个冬天。”
安岚诧异,反复想了想,才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公子的意思是。是叶二公子身陷的那场香境要了他的命?”
景炎点头,目中隐有赞赏。
“可是!”安岚没想到自己只是那么一猜。竟就猜中了,“可是。先,先生……不是将叶二公子从香境内带出来了吗!?”
景炎道:“是将他带出来了,但是,并未完全解除那场香境对叶蓁的伤害。”
安岚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景炎便问:“你刚刚离开香境后,是什么感觉?”
安岚怔了怔,随即似明白了什么,但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刚刚从那场燃烧的香境出来了,整个人瞧着是安然无恙,可是,香境中的火焰却留在她的身体里。如果,没有景公子给她倒的那杯酒,那团火焰或许会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脊背忽的一阵发寒,竟有这样的事!
景炎道:“刚刚,让你感受到了那场香境,名为‘涅槃’。”
“涅槃?”安岚微诧,“香境,也有名字?”
“当然。”景炎微微一笑,“你和丹阳郡主最后那场较量,进入的香境,名为‘朝圣’。”
安岚怔怔地看着景炎,好一会后才道:“大香师的香境,都有固定的名字?”
景炎道:“力量庞大的香境,都有独属于它的名字。日后,你也会有自己取名,能代表你的香境。”
安岚看着景炎,张了张口,却又闭上,如此反复几次后,才道:“公子说的这个,同叶二公子身陷的那场香境有何关系?”
景炎缓缓道:“叶蓁陷入的那场香境,就是涅槃。”
安岚愣了好一会,才道:“可是,它们,完全不一样!”
叶蓁身陷的香境,她记得很清楚,是大雾,随处可见的雾气,令人难以辨析方向,给人及其压抑的感觉,同刚刚那场毁天灭地的火焰,没有一丁点相同的地方。
“叶蓁身体虚弱,又无大香师之才,对香境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若是直接进入涅槃,瞬间便能要了他的命。设下香境的人,其目的并不是要他的命,只是想引白广寒出手,想确认白广寒究竟能不能破‘涅槃’。所以,他将涅槃的力量降到最低,但其本质和根源,却是没有变。”景炎一脸平静地解释,“将叶蓁带出香境,并不等于就解除了涅槃存在他身体里的火气。”
安岚怔怔道:“可是,先生不是说,叶二公子是因病而故的。”
“只是故意给设下‘涅槃’的人一个有利白广寒的答案,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景炎说到这,顿了顿,又接着道,“叶蓁犯病的时间很巧,因而,除去带他出来的人,谁都无法确认,叶蓁究竟是病发而亡,还是死于涅槃香境。”
安岚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是不是,只有等到现在,查看尸体后,才能断定?”
景炎微微一笑:“没错,叶蓁若是死于香境,尸体的骨头上,会留下火纹。”
安岚道:“火纹?是不是,叶二公子腰腹上那些怪异的纹路?”
景炎点头,安岚咽了咽口水,接着问:“所以,广寒先生,并不能真正破除‘涅槃香境’?”
景炎沉默了一会,才道:“不是不能,而是需要一些极为苛刻的条件,那些条件需要的代价太大,叶家付不起,目前,也无人能付得起。”
安岚轻轻吐了口气,沉吟一会,才又问:“涅槃,是公子的香境?”
“刚刚那场涅槃香境,只是我将曾经所见描摹给你看,没有实际的力量。你所感受到的热力,并非来自涅槃,即便你不喝那杯酒,片刻后你也会恢复如常。”景炎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涅槃,并非我所创,我没有掌控它的能力,只能凭所见所感创造出一个镜像。”
安岚消化了一下这几句话,然后再问:“所以,涅槃香境,就是那位潜藏在暗处,与广寒先生敌对的大香师所创?以叶二公子为饵,让广寒先生出手救人,亦
是他一手设计的?”
景炎点头,唇边依旧噙着一丝笑意。
安岚看着景炎,怔了许久,然后慢慢垂下眼,如此,算是明白了。
酒香越浓,梅香越冷,之前倒在地上的那杯酒已经结了一层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