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叫了声‘母亲’ 却又很自然而然地被众人无视了。
他略有点沮丧,只是沮丧过后,反而平静了。
他已经叫出声了,当着她的面,叫出了声。
他也看到了她,这就够了。
再以后,所有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不再有人注意他,即便独孤息,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在流逐风与独孤息斗得难分难解乏时,柳色走了出去。
独孤息格开流逐风的又一轮进攻,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柳色的背影像极了他的父亲。
记忆中,柳如仪的容颜已经模糊,唯有那一夜的炮火通天,他在火光中笑得温柔,渐渐不见。
她不能认他,一旦相认,他也会被往事所伤。
唯有相忘。
他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转过头,看见气喘吁吁的流逐风,决定不再纠缠,一掌过去,想将他直接震开。
这一掌几乎倾注了她十层的功力。
她以为流逐风会躲开,这样,她就可以越过他,追上贺兰雪他们了。
可是流逐风没有躲,他的唇角突然往上一勾,露出一个邪气十足的笑来。
那一掌,击到了他的胸口上。
他喷出一口血,身体前倾,几乎站立不稳。
独孤息见状一惊,掌心一翻,顺势扶住他的胳膊,沉声问:“你疯了,不知道躲么!”
“如果你走了,我就死给你看。”流逐风想起来的路上,自己对柳色说:师父的心其实很软的,只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当时说的时候,纯粹是调侃,没想到自己真的无耻地用上了这一招。
独孤息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你威胁我?”
“我威胁我自己。”流逐风勉力说完,更是吐血不止。
那一掌真是不轻。他郁闷地想:看来真的会死啊。
可是心里倒不觉得多难过。
独孤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后面通道,垂下眼眸,终于收住脚步,将流逐风扶至一边,掌心至于后背,绵长的真气顺着他的经脉涌了进去,护住他的心肺。
流逐风心中一松,知道自己赌赢了,可随即又觉得歉疚:利用师父对自己的爱护来拖着她,真的是很无耻的行为。
“息……”他盘腿坐在前面,嘴巴仍然不肯停下,“既然你舍不得我死,不如就为我留下来吧,我们在流园……”
“想活命就住嘴!”独孤息低声打住某人的絮絮叨叨,“小屁孩!”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结果,不是吗?我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比贺兰雪好,那小子……”流逐风却还在喋喋不休,只可惜,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独孤息已经化掌为刀,劈到了他的后颈。
他被打晕了。
“你太吵了。”独孤息冷冷淡淡地丢下一句话,又为他运息了一会,然后让他倚睡在墙角边,继续朝那个通道走去。
到了此时此刻,根本不是考验贺兰雪和伊人的问题,而是……她也已经没有了退路。
因为流逐风在那边捣乱,贺兰雪和伊人有足够的时间,顺着独孤息从前留给炎子昊的地图,一直往纵深的方向走,终于走到图中红圈所在的地方。
还没有走近,他们便听到一阵淙淙的流水声。
两人对望了一下,这里是沙漠腹地,怎么会有流水声呢?
更奇怪的是,都已经走得那么深了,照理说应该一点光都没有,可是四周的景象竟然还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些,青青淡淡的光,也不知从哪里渗出来的。
伊人一面惊奇地看着周围,一面往前走,她刚刚往前踏了一步,后面的贺兰雪忽而拉住她惊呼了一句 ,“小心!”
伊人顿住了脚步,却听到一粒石头模样的东西哗啦啦的滚落声。
她努力地朝前方看过去,这才惊觉:前面已经没有道路了,就像一截断崖一样。
“咦,这难道不是地底吗’”伊人有点迷糊,贺兰雪已经向前踏了一步,朝下望去。
“那是什么?”他自语了一句,转头看向伊人,却发现伊人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
“你怎么了?”贺兰雪的心跳都几乎慢了一拍,担忧地问。
“我见过这里。”伊人环视着周围,讷讷道:“原来梦里的景象都是真的。”
多少次,在梦里,河岸,人影,薄雾弥漫。
断层下面,便是这样一条河。
梦里的河。
她看不到流水,只看到雾气蒙蒙下,粼粼的波动。
“流川,她口中的忘川河,原来真的存在?”伊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几乎想拉着贺兰雪折回了。身后却已经响起了独孤息的声音。
“你们已经窥见了最大的秘密,这就是能穿棱时间的河流,也是我前世最伟大的发明。”
独孤息从后面蛙蛙走来,静静地停在
他们旁边,“伊人,从这里,你就可以回到你自己的时代。”
“这里也是我的时代。”伊人轻声道。
因为阿雪在这里,这是阿雪的时代。所以也是她的时代。
“如果你不回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慢慢地憔悴,消瘦,待这具宿体终于腐朽干净的时候,你的精神也会随之消失——也就是你们俗称的死亡。”
“没有其它办法吗?”贺兰雪听得触目惊心,握住伊人的手冷汗淋淋。
“有,”独孤息的眼中滑过一丝戏谑,漫不经心道:“用你的心脏去换她的心脏。只因为那具躯体在死亡时心脏停止跳动太久了 这才会有后遗症。”
“好。”贺兰雪立即回答,不见犹豫。
“你要想清楚点,人没有心,可是不能活的。”独孤息近乎促狭地看着他,如此提醒道。
贺兰雪果然愣住了。
独孤息的哏中滑过嘲弄,却不料贺兰雪还是点了点头,“既如此,给我一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