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狭路 令言 3206 字 3个月前

清早,楚净刚打开手机,微博头条弹出:一孕妇在书店遭到恶意殴打致流产。

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急忙点开,果然,看到了中心花园店的招牌,心顿时凉了半截。手指再向下划,看到了自己和小唯的照片。

大批网友疯狂评论转发,众口铄金,私书房和楚净一时成为众矢之的。

看了几条评论,血压顿时飙升。网友骂得相当刺耳难听。

“不会吧,这俩小婊砸看着弱不经风的,居然这么狠毒,是不是人生的?!看人真的不能只看脸啊!”

“人肉这俩贱人!!”

“真给书店抹黑!呼吁大家以后都不要去私书房!”

“啧啧,我去过这个书店,看那个店长很不爽,自命清高,呸,丫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

浮躁的年代,好多人每天都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宣泄。微博微信等社交平台的崛起无疑给了这些人一个发泄的平台,虚拟世界里,攻击人是不计成本的。

昨日吵完架,陆行简一怒之下订了回c市的机票,眼不见心不烦。可是没想到事态进一步加剧,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于是,迅速召集人开会。

大汪表示,他昨天跟那名孕妇李红的丈夫赵刚谈条件时没有立即答应对方提出的赔偿要求,说要回来和老板商量,估计是赵刚等不及想立刻拿到钱,故出此下策发动舆论攻势。

“那便是了。”陆行简点头,“这种无赖,眼里除了钱还是钱。”

大汪叹口气,“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今天一天,四家店的营业额都大幅缩水,尤其是……”他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楚净,大约是出于同情,没有说下去,但在坐诸人都不是傻子,一个个心照不宣,看向她的目光未免带了同情的意味。大汪清清嗓子,继续,“为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我建议我们立刻公布监控录像,澄清事实。”

消息最早是h市一家电视台的官博发出的,接着,几大报纸轮番评论转发,彻底引爆了今日头条。

陆行简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先缓两天。”

众人不解,他解释:“其一,这场骂战来势凶猛,幕后主使肯定不只赵家,还有为博眼球博点击不顾事实乱说一气的不良媒体,极有可能还有我们的竞争对手,他们一定下血本雇了很多水军,打口水仗,我们都不是专业人士。其二,他们已经把李红塑造成悲惨的受害人形象,把我们抹黑为冷血刽子手,这是个极度仇富仇恶的时代,我们现在立刻反击,公众只会以为我们在故意狡辩。其三,人心浮躁,即使我们公布了视频,也不会有几个人真的去看。”

他分析得在理。在这样的时代,几乎人人都明白,骇人听闻的消息通常都需等两天才能鉴别真伪。可是往往热情的公众没有耐心等待,他们会第一时间站在所谓弱者一方,将另一方骂得狗血喷头,从不考虑是否站错了队伍,弱者是否是包装出来的等等。等一切水落石出,他们顶多骂一句颠倒黑白的人好没人性,却不会反思自身的鲁莽和助纣为虐。

“大家保持冷静,等过两天这波舆论的高潮褪去一些,我们再采取行动。至于赔偿什么的,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他们不仁在先,我们也没必要做东郭先生,”

直至散会,楚净缄默,一言未发。

散会后,陆行简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沉默坐着,看着众人一个个离去。楚净瘦削的背影落入眼眶,无端的,脑子里闪过闲潭落花、寒塘鹤影这样的刺眼。他想叫她,嗓子却涩得紧。

一天过去,舆论仍在持续发酵,大有膨胀之势,不光媒体,连个别曾和私书房闹过不愉快的文化人也加入了声讨行列。其中骂得最凶的是一个叫花想容的男性作家。他去年在中心花园店举办读者见面会,活动的前一天晚上,双方商量活动细节时起了色意调戏店里一名实习女生。女生向楚净哭诉,楚净震怒,当即决定取消第二天的活动,态度坚决,并严正声明以后绝不和花想容合作。

花想容写的书大多以女性为题材,诸如《女人如何更爱自己》、《女人如何才能抓住男神》之类,加之他本人能说会道、擅于讨巧,在年轻女粉丝中颇具号召力,去年的事件就经他歪曲加工炒作,把脏水泼到私书房头上,大批粉丝咒骂私书房。这次,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睚眦必报的花想容岂会错过,他刻意用煽情笔触将孕妇李红描绘成无辜善良的折翼天使,而楚净和私书房俨然撒旦恶魔。

继而,大批脑残粉转发评论,竭尽所能对楚净和小唯发动人身攻击,言辞极其恶劣。

卫冬阳得知消息后,连夜乘高铁从f市赶来。

当楚净透过玻璃门望见细雨中那个修竹一般的身影时,眼眶一下子就是湿润了。

“你不是说忙得抽不开身,怎么有空过来?”

楚净忙拉开玻璃门请他进来,端杯热水给他。

卫冬阳没看天气预报,只随身穿了件薄外套,在冷雨里都快冻僵了,喝了几口热水才暖过来,抬头看她,眼底泛着

水光,“今天上午轮到我休息,下午就要赶回去,晚上彩排还等着我呢。所以,看在我千里迢迢赶来给你送温暖送力量的份上,中午要不要请我吃大餐?”

“当然。”楚净嗓子有点哑。

午饭是在仙女湖附近的一家窄巷吃的,店面不大,和春漾饭店一比,简直不在一个档次,但味道绝不输于后者。

楚净刻意不提那件事,怕破坏了好心情。

“这家店很老了,从我记事起就存在了,我妈妈有时候不想做饭就带我来这里吃。那时候,老板老板娘都还很年轻,一晃啊,都两鬓斑白了。门前的夹竹桃都换了几次了,最早是红色的,后来是白色,再后来是什么颜色来着?我忘了,现在这两株粉色的还是前年移栽的,不知为什么老板那么钟情夹竹桃……”

木窗外,雨点淅淅沥沥,时而急促时而平缓,就是没有停歇的意思,像垂暮之年的老人,唯恐诉不尽平生。楚净清清凉凉的语音和这雨声配合得相得益彰,那样悦耳的嗓音,像春山里的黄莺,听上一整天也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