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时间也真是巧,那天附近村上有社戏,大家呼朋引伴去看热闹,施工现场除了施工方,没有其他人。
楚净挤在人堆里看了会儿戏,发现大家都来了,想想不大好,便说自己得回去。
大汪笑说:“不用担心,人家都是专业人员,咱们的专业是卖书,不懂装修,,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留下看戏呢。我打听过了,附近街上有家饭馆不错,看完戏咱们撮一顿去。”
楚净笑着摇摇头,“有好吃的记得给我打包一份。”
距离不远,她步行回去。枫杨树叶子掉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峭愣愣立在路两旁,像在为村庄站岗放哨。这天与往常并没什么不同,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若说唯一有什么特别的,大约就是天顶的太阳分外红,像血。
楚净回到老房子,看见工人师傅们站在脚手架上朝房梁喷彩漆,她没有进去,远远站在外面观看。眼角微微弯起,她想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带着大家一起布置书店了。
脚手架“咣啷”坍塌的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
母亲的病拖了两年多撒手人寰,那时她以为生命的长度再短也是可以用年来计算的。可现在,亲眼看到几个健壮的生命躯体从空中坠落,鲜血淋漓,不知道生还是死。原来生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更多的不是怕,而是惊,震惊生命竟这样脆弱易逝。即使很快就知道,那几个人的性命保住了,但那个残忍的画面带给她的冲击力并没有因此减少一点点。
她呆愣愣站着,忘记打电话求救,幸亏陆行简及时赶到。
几名工人受伤程度不一,轻者过一阵就能出院,最重的可能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渡过了。
员工受伤,古建公司很恼火,项目负责人第一时间赶来,要求索赔。
要求赔偿是很正常的事,大汪原本没什么可愤怒的,可是对方态度非常不友好,那说话的语气,好像脚手架是他们故意搞破坏的一样。他也是好脾气的人,一言不合,起了争执,继而动起了手。
陆行简头大,急忙让人拉开他们,警方那边还没完事呢,这边又打起来了,真是添乱。
警方经过细致的查看,发现脚手架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因此,基本可以断定有人故意搞破坏。会是谁呢?警方开始了细致的排查工作。
私书房方面相关人员被叫去问案,问及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谁,陆行简抢先回答是他。楚净奇怪地看着他,他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大汪等人多有眼力劲,见此,都心照不宣,说:“是,这个项目是陆总亲自在抓。”
“明白了。”问案的民警认认真真做记录。
回到宾馆,楚净问他:“为什么?”
陆行简开了空调,解了大衣挂在衣架,喝了口水,薄唇微微翕动,慢吞吞解释:“不想你扯进来。”
楚净听了,心里五味陈杂。死死握住拳头,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空调噪声很大,机身用久了,破旧暗黄,和房间内昏昏的灯光一个色调。
陆行简喝光了一杯热茶,浑身冒汗。楚净一直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脸。放下杯子,走近,轻轻托起她下颌。
她猛拍掉他的手,直起头,眼眶泪花闪烁,怒声:“你什么意思?”
陆行简拧拧眉心,不明白她说什么。
楚净大多数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宛若一朵静伏于水面的睡莲。但也有例外,一如此刻,她情绪逼近临界点,一把揪住陆行简,把他拉近,随后两手并用,又是打又是掐,下手很重,仿佛在极力发泄,声泪俱下:“当初我那么低三下四求你听我解释,你头也不回,那么冷漠拒绝!现在做出这幅姿态,给谁看啊?我不稀罕!”
咬着牙说完最后两个字,猛地一把推开他,扭头向外走。
陆行简忙追上去从背后抱住她,那样焦急地解释,仿佛她一走就再不回来了,“我错了,是我错了,以前是我太蠢,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好不好?”
楚净抬胳膊肘捅他,哭着说:“晚了!我妈生病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怀着宝宝睡不着整夜整夜的哭你又在哪儿?既然绝情,就请你绝情到底!”
他一再示好,楚净不安,不安之后是巨大的愤怒,无边的、吞噬理智的愤怒。
她不停捅他,踹他,急着抽身。他就是不放,索性扳过她身子,紧紧搂着她的腰,不由分说吻她的脸,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