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批斗会结束后,秦珊和奥兰多站在阳台上,吹风。
北京的夜景很美,霓虹有种景泰蓝一般浓墨厚彩的美,窜流的夜车如同金色的岩浆在地表发光流淌,巨幅的楼市海报镶嵌在王府井接到最高的广告位上,喧嚣着帝都古典性和现代性的碰撞……
隆冬的夜风一点点打过来,秦珊把吹散的发丝儿夹到耳后,看向奥兰多:“怎么样?感受到身在异国的困难了吗?”
奥兰多没看她,湛蓝的眼眸里映上几滴金色的光点:“本世纪内都不会出现能难倒我的事情。”
“嗤,”秦珊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看你刚刚都被我老妈问的哑口无言的,还说难不倒你。”
“不,”奥兰多瞥了眼秦珊身上略显单薄的珊瑚绒卡通睡衣,随即脱下自己身上的蓝色大衣披到她肩头,方才说道:”我沉默是因为,我还没考虑好到底要不要定居中国。你母亲能问出那些问题,表明她似乎已经很笃定我会留在北京。”
“你不会留在北京吗?”秦珊被舒适的衣料和男人身体遗留的体温包裹着,心里暖暖的,声音也柔柔的。
“你想留在北京?”奥兰多最擅长把问题抛回去。
“你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我想听实话。”
“实话实说吧,”秦珊双手揣进男人的大衣兜里:“我暂时确实不想离开这里。”
“呵,”金发男人不冷不热地开口:“你还真是对折寿活动持有高度热忱啊。我来北京足足十天,今天才见到一次颜色还算正常的天空,并且,每天夜里我都能听见我的肺部在梦中痛哭。”
“……好啦,北京确实是这样的,但它确实是我的家乡啊,”秦珊望着灯火的眼睛变得迷蒙:“家乡就是再差劲但也能让人有归属感和安全感的地方啊,”她眼珠子微斜,去看奥兰多搭扶在栏杆上的指节分明的漂亮长指:“而且,我才初中毕业,很想在国内把书念完呢,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唔,要七年呢。”
“中国的幼稚园教育水准?”
“我就喜欢!”
“七年后才可以结婚?”
“到法定婚龄了就可以啊。”
“你可以不用去学校念书,我自认为我的知识水平就足够给你当个全科家庭教授。”
“不行啦,这样就不是个合格的社会人了。”
“你还想接触多少人?要不要再送你去朝鲜见一下都敏俊?”
“这个梗你要计较到死吗奥兰多,而且都敏俊是韩国的!”
“有区别吗,不过是同一个蠢比国家有丝分裂成一个剽窃狂和一个负智商。”
“那反正,我要在国内念书,我也暂时不想离开家里了……”秦珊对了对大拇指:“跟你一块,在这里,我心里觉得很踏实,哪怕我们在这么高的地方,十五楼,但是我心里也像是站在平地上一般踏实。”
秦珊话毕,阳台上沉默了一会,只有冬风在轻微的呼撤。约莫一分钟后,金发男人呼出一口气,手臂离开栏杆:“好,”他的动作,语气,神态都写上了妥协:“接下来一周,我会开始着手解决你母亲给我布置的那些问题。”
秦珊兴奋地抱住他垂坠到身后的胳膊肘:“真的吗?!你要留在这了?因为我?”
“是。”奥兰多垂下眼看他,他浓密的睫毛也被灯火凝出一层色泽温暖的脂膏。
“你这么好说话我都有点不敢相信了?”秦珊掐了掐自己手背肉:“噢,疼,不是在做梦!你真的要留下来!!”
她还搂着男人的手欢呼雀跃:“真的不敢相信!奥兰多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同意了?”
“因为我不想输给你的父亲。”
“什么?”
“他为你们母女也妥协过许多事,”奥兰多的手指来到秦珊颊边,捏起她下巴:“有时候妥协也是一种男人的担当。”
“你是指不洗澡按时回家?”
“只是其中一点。我和你,在近两年内出生入死,而今晚你还是毅然选择了你的故土和家人,”金发男人的中指逡巡过女孩的下巴颏,最终停在腮骨那轻轻摩挲着:“我想变成你无法舍弃的人,就必定要舍弃自己的一些东西,”
“这没什么,”他松开手,垂眸注视着秦珊,蓝色的瞳仁如同映上灯塔的海:“我能很好地适应任何地方。”
秦珊愣了愣,被奥兰多帅得有点合不拢眼,回味了半晌才连连否认:“你不用跟我爸爸比的,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啊,只不过一个有血缘关系,一个没血缘关系吧。”
“我的存在,早晚会超过你的父母,家人。”奥兰多侧头瞥向灯火通明的客厅。
秦珊失意体前屈,“所以心里还是对我今晚的选择有很大不满吗?”
奥兰多没有说话,摆出默认的情态。但他并没有什么不满,他只是想找一个借口,结束游荡,让自己安定下来。过去的二十多年,他始终都在逃离故土和家乡,以为那样就能解放自我精神自由,但实际上,在他离家出走去当海
盗前,布莱迪曾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挑不出一点差错:
如果能和那个人在一起,到哪都是故土,倘若那个人还没出现,什么地方都在漂泊。
“不过……想搞定那些事的话,一周不够吧?”秦珊问。
“也许都不用一周。”
“真假的?那你准备什么处理啊?”
“砸钱。”真是简单粗暴的回答啊。
“……………………………………你的钱难道很多吗?”秦珊突然发现自己对奥兰多根本没有多么切实的了解。比如他的存款和沈佳,她就一点都不知道。
奥兰多迈开长腿,往房子里走:“肯定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得多。”
“钱也不是万能的好吗?”
“钱就是万能的。”
奥兰多拉开落地推拉门,正要走进去,却隐隐约约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迟疑了片刻,他回过头:“看来我们这会还不适合回去。”
秦珊也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来自自家父亲的乞求和哀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我妈可能在惩罚我爸。”
“怎么惩罚?”
“应该是让他在那幅六百万的字画后面写上一万字的检讨吧。”
太狠了………………奥兰多在心里默默想,但他面上还是眉毛都不动一下:“幸好你继承了你父亲的个性。”
“对啊,要是继承了我妈,你现在哪里活得这么快活轻松。”秦珊还半卖萌半威慑地扬了扬拳头。
“继承了你妈这会你就不会站在我身边了,”奥兰多冷哼,顺势握住女孩的小拳头,有力的长臂一带,就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他的另一只手臂随即搭扣上她后腰,把她贴得离自己更加紧密。而与此同时的,男人也慢慢倾低额头,将自己的脸心几乎无缝地贴靠到秦珊的小鼻尖。
秦珊微微晕红了脸,试图挣扎了一下,但根本无关痛痒。她能感受到男人沉稳而性感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就萦在他炙热的呼吸里,撩得她心口分外烫麻:
“既然一时半会回不去,不如接个吻打发时间好了。”
103
李筠的批斗会差不多将近十点才结束,好不容易把六百万真迹拯救下来没有遭到人为玷污的秦瑞言,长松一口气,揉着眉心去阳台把吹风已久的小情侣叫回了客厅。
秦珊的母亲正在厨房热菜,他们还没一个人吃晚饭,中间出了这茬,只能晚餐宵夜并一块了。
东北大妞大多刀子嘴,豆腐心,李筠为人母,当然更舍不得饿着自己的老公和孩子这两块心头肉了。
至于奥兰多,呵,他也就沾沾瑞言和珊珊的光了。
六小炒,一汤羹的完美搭配被李筠搬上圆桌,一家四口(并不)再一次会师在厨房里,入座。
李筠第一时间就考察了秦珊和奥兰多方才在阳台的商讨结果:“奥兰多,我说的那几个问题,你怎么打算的?”
奥兰多:“我当然会很快解决处理好。”
李筠:“很快?有多快?”
奥兰多:“尽我所能。”
李筠“哦”了声,摆出期许的神色,接着才宣布:“吃饭吧。”
她和奥兰多对面而坐,为了更好地观察他。女人解开围裙,挑眼看向正巧执箸的金发青年,他正慢条斯理地拿捏起筷子。
毫无疑问,奥兰多握筷子的姿势非常标准,筷子尖对齐,后面遗留一厘米长的空间。两只竹筷以中指和无名指承托,大拇指在上按着两根筷子,两根筷子间保持一指距离。他夹菜的时候,大拇指,食指用力,让其上下移动夹住目标,无名指指甲承托的那一根,就不比移动。
——像是经过非常专业细致的中国传统文化和餐桌礼数训练一样,比许许多多生来就在天朝吃着中餐长大的国人还标致。
父母都爱在细节上考察后辈,秦瑞言明显也注意到了,忍不住挑眉,惊叹:“奥兰多,你这拿筷子的姿势还真够到位的啊。”
秦珊立刻笑起来,像螃蟹夹螯子那样,把自己筷子一张一合了两下,制造出耀武扬威的荣幸啪啪音:“奥兰多是贵族啊,他餐桌礼仪当然超级好的。”
“噢?”一个新身份名词从李筠耳边一闪而过,敏感的母亲也旋即捕捉到了,问:“贵族?”
金发男人喝了一口汤,很是不屑:“无关紧要的身份。”
秦珊给她老妈碗里夹去一颗结实的牛肉圆子:“才不无关紧要,你们两个不知道吧,奥兰多还有个身份是伯爵,英国王室贵族。”
——总不能一直让自己的父母把奥兰多偏激地定义成一个“海盗”吧,他们很有必要接受他更多的信息和身份,比如他骄矜的品格来源于他与生俱来的特殊地位,又比如,奥兰多以后还会多两个新身份,她的丈夫,她父母的女婿。
不得不说,这个新身份确实有点震慑到李筠了,以前从来只会在一套新闻联播里看到的什么伊丽莎白女王啊威廉王子之流,这会有个相关人士在和他们面对面用餐,确实有点不真实感。
不过李筠依旧没有表现出什么改观,相反还加重创击说:“君主立宪制么,现在的英国王室大不如从前,都没什么特权的,只能算是一个金玉其外的象征了。”
“对,”奥兰多随即附议:“所以我对这个身份向来嗤之以鼻。”
李筠:“……”这小子是真这么认为,还是故意让她喷不下去的?
“哎,你别这样说嘛,“秦珊把自己面前的一碗红烧肉推到奥兰多跟前:“作为正常的人民,有一个鲜明光彩的无权领袖,也好过被一群在背地里以权谋私的政党议员们,阴暗戏耍来得舒服吧,你不能太过偏激地看待这个身份啊,这也是一种名望。”
呵,奥兰多在心里无声地冷哼,自打来到北京后,这女人对他的洗脑次数越来越多,她以为他会因此变得道德妥善三观健全安居乐业吗?痴心妄想,他能留在北京几年已是极限,对,仅仅几年,让她达成在国内念完幼稚园大学的愿望,算是为了弥补这两年的亏欠。至于他自己……他才不想从一个雾霾之都,又换到另一个雾霾+ax之都。
答应她只是周全之策,毕竟现在的重点是如何拿下秦珊的父母,尤其她丧心病狂的妈。
奥兰多没有开口,用无声用餐,宣发着沉默是金,沉稳的男人最有魅力。
李筠小幅度搭了搭下巴,还算有点眼力见儿,不跟秦珊她老娘我作对。
她对英国的贵族世袭制还算有些了解,好奇问:“奥兰多,你目前是伯爵,也就是说你父亲……”
奥兰多没让她说完,就淡淡接话了:“十年前就去世了,我的兄长去年也因病离世。”
“那你妈妈呢?”
“目前在伦敦。”
哎呀奥兰多这家庭情况也太令人满意了吧,基本满足“无父无母无兄弟,有房有车有存款”的完美女婿硬件标准了,李筠暗暗在心里估量着。
但她就是见不得奥兰多舒服,又或者在跟自己的偏见较劲,非得让他不痛快一下,顿了顿,摆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的样子,说:“哦,对了,秦珊啊,你之前还待冰岛的时候,曾经有个姓顾的医生来家里看过我们。”
脑海里立刻映出一个温润如玉的身影,秦珊匆忙问:“那个医生是不是叫顾和光?”
金发男人握筷子的手指顿了顿。
“对,”秦父附和,“找了个周末来的,我和你妈正好在家,还给我们带了些礼品。”
但她立马又意识到一件事,就是,顾和光会不会把自己坠海失忆的事情告诉他爸妈吧,奥兰多本来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就黑到很难洗白,再加上这悲催茬,她妈妈肯定更放不下心了。
秦珊只能假装好奇问:“那顾医生跟你们说了什么啊?”
李筠侧眸去看她:“没说什么,只说在冰岛工作的时候,跟你有过几面之缘,知道你是北京人,年纪轻轻地独自一人待在国外,怕父母担心。他正好有机会调任回国,就来我们家看了看,帮你报报平安,”李筠拐弯抹角说着:“我看这男孩儿真不错,这么年轻就在地坛医院当主任了,长得端正,脾气和顺,还特有礼貌,对你的事也特别挂心。”
秦珊:“……”她默默斜扫了眼奥兰多,摆一只手:“当时在冰岛,顾医生就只是像哥哥一样关照着我们啊,就跟秦珂差不多。”
“你怎么跟他认识的啊?”李筠兴趣很高的样子。
秦珊:“就……那么认识的呗,一个国家的人,总会多留意几眼的吧。”
“对吧,一个国家的,共同语言也比较多。”李筠当真是各种话里藏针。
秦珊:“……”
顾医生的话题还在继续,母女两个就这么打着太极聊着,而我们的西欧醋王则是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碗酸米饭,对,很快吃完了。
“吃完了?”李筠见金发男人搁碗:“这晚饭也吃完了,就早点回酒店休息吧。”
秦珊各种为难,哪有人家一吃完饭就赶人的。
奥兰多很快替她解脱掉这份为难了,从椅子上起身,随意地道了句别,就回酒店了。
秦瑞言和秦珊都一道站起来想送他,都被金发男人漠然无比地回绝了。
目送走奥兰多,秦珊摊回沙发上:“妈,你别这样行吧,来者是客,就算他以前做过多不好的事,他今天这态度也很不错了吧,您别老这样阴阳怪气地针对他行吗,您落落大方点行吗,今天的你都不像平时的你了。”
李筠在厨房里把碗刷的飞快:“我还就是故意的了,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你们这样,我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啊。”
“这也是你应得的,选什么样的男人决定你受什么样的苦。”李筠总是一副自己很真相的语气。
秦瑞言从茶几下边拿出一张报纸,边翻开边打岔:“说起来,我今天去跟奥兰多洗澡……”
李筠哐当一下把碗搭进池子里:“还洗澡?这么惦记着洗澡?这么喜欢洗澡你怎么不一直待那还又回来了啊。”
“老娘们你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嘛!”秦父吼道,都他妈闹了一晚上了,他终于忍不住发飙了。
李筠立马河东狮变小白兔,不吭声了。
秦瑞言看向自家女儿:“珊珊啊,我今天跟奥兰多去洗澡,看见他小腹上有个好大的伤疤,怪狰狞的。”
想起这事秦珊就心疼得红了眼:“替我挡枪的啊,”她看上去像是随时会掉出眼泪:“你们就老觉得我不孝顺三观不正,没喜欢一个让你们称心如意的男人,我能怎么办,他以前确实不好,做了许多不好的事,但他也是一个可以不顾生命来保护我的男人啊,你们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吗,我的眼光是遗传的你们的,当然不会有错的,非要在心里梗着旧恩怨,让奥兰多下不来台阶我也为难得要死,你们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你别哭啊。”女儿一哭,老爸肯定要跟着心疼的,更何况,此刻他心里的天平也有点向着奥兰多了。
李筠仔细聆听着客厅里的动静,洗碗的手速渐渐慢了下来……
当晚,老两口睡觉前。
李筠照常在梳妆台前敷面膜,秦瑞言靠窗边阅书。
李筠前思后想,才从镜子里看向床头的男人:“瑞言啊。”
“嗯?”
“我今天把顾医生这事和秦珊说的奥兰多中弹那事联系起来想了一下,是不是在冰岛的时候,奥兰多因为咱们家珊珊中弹啊,头颅也受伤什么的,才结交了顾医生啊,那医生毕竟是脑外的啊。”
秦瑞言拍腿:“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了!”
李筠:“你说我今天说他说的不对吗?当个烧杀抢劫,枪林弹雨的,小珊跟着他怎么踏实?”
秦瑞言:“他不是都准备在北京买房买车了嘛,浪子回头,你也别那么门缝里看人了。奥兰多不光是个海盗,伯爵这个就不提了,他搞海商也是一把能手啊。”
李筠冷嘲:“秦瑞言原来你的信仰六百万才能收买了。”
“我只是被奥兰多六百万当六毛钱使的气魄给惊住了,”秦瑞言低沉音:“我这辈子跟了你,不能算窝囊,但也过得太含蓄了点,奥兰多可能满足了我一些精神层面所没有的东西吧。所以我倒觉得,这孩子还挺不错的,很有胆魄和担当,珊珊性格随我,弱气了点,需要一个能带着她的,跟她互补的。”
“还真是人各有命。”李筠突然轻叹了一声,也许是妥协,又或者是别的。
104
当晚入睡前,秦珊给奥兰多打了个电话。
爱恋中的人大多小心翼翼,出生入死都不畏惧,单怕对方一个不愉悦的脸色。
奥兰多的自尊心和优越感向来极强,他能在一个句句带针的宵夜中不吭一声,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男人很快接了电话,“喂?”
“奥兰多……是我……”秦珊声音压得很低。
奥兰多的语气一如走之前的冷淡:“我当然知道是你,我要睡觉了。”
“哎哎!”秦珊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你先别急着挂电话,我有话跟你说。”
“好,你说。”男人又变得好整以暇起来了。
秦珊:“你不要生气了,好吗?顾和光那件事明显是我老妈故意说出来气你的嘛,我妈本来就是这种人,刀子嘴豆腐心,你知道就好,不要把她说的话太当回事啦。”
“我没有当回事,跟目光和身高一样短浅的中国人的确没好计较的,毕竟当年你们再怎么闭关锁国,一样换来了大英帝国的殖民。”奥兰多鄙夷地说道,他似乎还没回酒店房间,通话里还夹杂着一些属于夜晚和街道的噪音。
秦珊不由问:“奥兰多,你还在外面?”
“嗯,随便逛逛,顺便吃点宵夜。”
“在哪?”
“你家附近的王府井小吃街。”
秦珊哈哈笑了笑:“喂,别去那,又贵又难吃,专骗外地人和你们这种无知老外。”
奥兰多没任何反应,冷淡地哦了一声:“那么该去哪?”
“你等下挂电话……”秦珊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床,小心地拧开门探出头去看了看,客厅里黑黢黢的,空无一人,爸妈的房间也闭得很紧实。接着她才把脑袋缩回来:“我现在偷偷出去见你,你在那等着我,附近有什么标志性建筑吗?”
“一个……”奥兰多顿了顿,像是去问什么人“这是什么工艺摊铺”,与此同时,秦珊耳边就响起一片细碎的女声当背景,类于“好帅啊”“声音也好好听啊”“他中文也讲得好好啊”之类的花痴怪叫,然后奥兰多才把听筒拿近:“老北京天桥绝活,sugar blog……”
“帅哥!是吹糖人!”又有兴奋吧唧的女人提醒。
奥兰多讲话依旧波澜不惊各种平静,依样画瓢说给秦珊听:“吹糖人。”
秦珊带着酸爽的怒意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你给我等着!”
“我只给你十分钟。”
“
………………好吧,回见!”
十分钟后,秦珊裹着小棉衣,踩着脚踏车,出现在奥兰多所处的吹糖人的摊子那。
到场的时候,奥兰多正单臂撑在摊子边缘,面无表情地等着,黄色的夜光在他挺拔的侧脸涂上了一层细绒绒的金芒。摊边有好几个游客妹子不近不远地围在那,都在举着手机偷拍奥兰多。
秦珊奋力踩脚踏车,冲破花痴围城,刹停在奥兰多的长腿边,她重重喘着气,宣布占有权:“老公,我来了!是不是很准时?!”
众花痴:“……”啊,原来有主了啊,大家散了散了。
奥兰多:“……”
真受不了这个蠢货,奥兰多不再借力站着,挺直上身:“你是打算踩脚踏车带我去目的地?”
他边说着,边绕了个弯,走到秦珊的脚踏车后座,那上头还绑着一个怕小孩杠屁臀的小软垫:“坐这?”
“没有啊……”秦珊从自行车坐垫上下来,侧身去看奥兰多:“我只是为了尽快到达你身边啊,不得不骑脚踏车了。”
很明显,我们的船长大人被这句话愉悦了,他原先默然的眼睛燃出一点名为笑意的光亮:“等会。”
奥兰多回过头,走回吹糖人的摊前,挑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黄色麋鹿,付完钱,回头交到秦珊手里:“守时的奖励,”奥兰多折回脚踏车边,略微倾头看秦珊:“不用太感动。”
秦珊笑,捏着竹签舔了一口,舌尖的甜丝丝味道一下子流淌到心田,灌溉得那里如同有蜜酒在酿造:“奥兰多,你真好。”
“我当然很好。”奥兰多面不改色。
秦珊举起糖人到金发男人唇边:“你要不要舔一口?你不是很爱吃甜甜的吗?”
“不用,你自己吃,”奥兰多别开脸,去看脚踏车:“打算去哪,想好了么?”
“去南鼓锣巷,反正也在东城区,离这不远。那边小吃很棒,风格也很中式,”秦珊突然想到了什么,跳了两步一屁股侧坐到脚踏车后座上,抬头睁大眼望向奥兰多,明知故问:“奥兰多,你不会是打算骑车带我去吧?”
“难道让你带我?”奥兰多抱臂,居高临下地俯瞰矮小的中国人。
秦珊嘎嘣嘎嘣咬着糖人,微微垂眸:“也不是……我只是不好意思让一个开过游轮和飞机的高端人士来踩这么接地气的自行车,有点太折辱你了。”
奥兰多:“我都能和你在一起,近百年内恐怕都不会产生比这个更能够折辱我的事情了。”
“……”秦珊无语,顺手轻轻锤了一下奥兰多的腹部,而后拍了拍自行车坐垫:“来吧,奔向明天。”
“咳,”奥兰多清了下嗓子,轻描淡写说:“提醒一下,我从没骑过脚踏车。”
秦珊:“……你不会骑?”
“不,是没骑过,并非不会骑。”
“小时候也没骑过?”
“没兴趣,八岁前都在骑马,八岁后就自己开车了。”
不还是不会!秦珊默默在心里腹诽:“……………………那你试试。”
三分钟后。
王府井小吃一条街鸡飞狗跳,行人纷纷避让,只因为有位英俊牛逼的外国人士正在挑战史上最“难”交通工具——脚踏车,他的车技实在是不敢恭维。
本打算迎着风,秀发浮动,能够将侧脸贴着男人宽厚背脊的某中国少女,美梦幻灭,她只能在东歪西扭的后座不停嚷嚷和大笑:“控制好龙头方向啊奥兰多!你先别急着踏!找好感觉,要不我先下去帮你扶着?初学者一般都要一个人在后面扶一下的。”
努力控制平衡和方向的金发男人冷森森道:“不用,你给我坐着。”
“脚放松,别蹬一圈,一点点蹬,注意力集中到车龙头上!双眼直视前方就可以了!啊啊啊我快被你甩掉下去啦!”
“闭嘴。”
“哈哈哈,奥兰多你好萌噢,萌死我啦!一个巨型游轮,私人飞机,400迈跑车都不在话下的爷们,竟然不会骑自行车,哈哈哈哈,太可爱了,我快笑死了!”
“shut u!”
在南锣鼓巷扫荡一条街的小吃后,秦珊大腹便便地跟在奥兰多身边,回到了自家小区。
此刻,金发男人已经完全掌握了骑自行车的要领,很轻松地驾驭着脚踏车,稳稳当当,可慢可快。他可能暂时都不想脱离这个交通工具了,因为这辆小脚踏车带来的成就感要比他之前经历的任何座驾都要多得多得多。
刹在专属秦珊家房号的地下车库门前,奥兰多从脚踏车上下来,撑好脚架,拧准龙头方向,完成动作一气呵成:“我的学习能力向来很快。”
“是啊,”秦珊接过车子,边开小车库的门锁,边掀眼皮子瞥他:“差点把我载吐,有一年跟我爸妈出海,经历了一个小风暴,我都没有过如此目眩神迷的感觉。”
时间也不早了,奥兰多懒得搭理她的吐槽,告别:“我回酒店了,你也上楼吧
。”
说完就转身往阶梯上方的路面走。
秦珊看着他修长的黑色身影一点点走向外面的月色和夜晚,有点心酸和不舍。她急忙撒开脚踏车,一路小跑到他身后,紧紧抱住他,泫然欲泣:“奥兰多,我不想你走……想多跟你待一会……”
紧实的拥抱让金发男人不由一怔,女孩的十根手指就用力地掐在他胸膛,将那些热烈的力量都压进了他的皮肤。
秦珊靠在他背上,能感觉到奥兰多在一点点地掰开自己的手指,他的确该走了,这会真的已经很晚了。
秦珊放松力量,刚打算抽手离开他的身体。下一刻,面前的男人就回过身,将她腾空抱起,将她双腿架上自己的腰际,按着她走进还未来得及关上的车库。
灯没有开,只有路灯的微芒透过小栅栏窗,打进来。
奥兰多把秦珊抱坐到死角一只大纸箱上,手指摩挲上她的背脊,微微用力,就把她压向自己。他俯身抵住她鼻尖,湿热的气息,低沉的嗓音,用与生俱来的引诱,对她说:“吻我。”
秦珊仰着头,感受到男人略带凉意的指端,熟练地撩开她的里衣,在她腰线,小腹轻轻擦着。
温柔而战栗的逼迫,在呻吟出声的前一秒,秦珊亲上了奥兰多的嘴唇。
那样停留在她肌肤上的细雨,陡然成风暴,男人旋即捏紧她的腰,将她愈发紧密地贴着自己。
她腿根的部分,就没有一丝空隙的,缠绕在他腰上。
他的舌头也凶狠地缠绕着她,秦珊身体发热,软散如泥。
只能无措地接受着,他如海洋一般的狂野,和力量。
他的手指灼热而玩味,在她肌肤上游走,灵活地挑开她的裤腰,挤进她腿根的部分。
情动,让女孩忍不住得颤抖,咬着男人的下唇轻轻哀吟:“奥兰多……别……”
“别什么?”他在那道湿润的中缝,慢条斯理地,上下抚擦着,一边节奏一致地用气息与她讲话:“衣服太多了,在这里也不方便。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会爱上我的手指。”
说完,他的中指就不遗余力地滑了进去。
“嗯……”秦珊双手捏紧男人的后颈肉,她说不出话来了,男人的手指就在她那里面急促地抽动,刮撩着。
秦珊的脸颊散满潮红。
他的动作,舒适到让她无力抗拒,只能不由地夹紧,痉挛,用滚烫的腿心,去迎合他……
秦珊很快就高|潮了,重重喘着气,灵魂抽空般,浑身脱力。
只能挂在奥兰多身上,才能坐正。
奥兰多抽出手,他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将那段莹润放到她鼻端,嘴角噙着笑,半打趣,半说:“闻闻你自己的味道。”
“变态。”秦珊才褪掉一点的红晕,又尽数卷回来,她羞恼地骂着,打开他的手。
奥兰多从大衣兜里,取出手帕,慢悠悠擦干净,接着替她将衣摆和裤链整理好,他刚打算再说些什么,手袋里的手机响了。
秦珊一个机灵,从情|欲的余韵中警醒过来,口型:“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