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流采从小生活在母亲兄长的疼爱里,就是莫父在去世之前,对这个唯一的又不需要继承家业的女儿,也是多有溺爱,从不会跟儿子一样严格要求,可以说,比起两个兄长,莫流采就是在糖罐子里泡大的,外面且不说,在家里,莫流采却是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便是捅破天去,还有父母兄长撑着,她怕什么?
这样的想法,哪怕到了莫流采出嫁,家中兄长成婚,也一直没有变过,她一直停留在小时候摔破再珍贵的东西,出去玩没听话,父母兄长也不过嘴上说两句的印象上,却浑然不觉,自己做的事,早不是小时候那些个小打小闹,而是真正算得上杀人害命,破坏家族名誉了——而她的兄长,也早不是当年那个只顾着疼她,完全不懂事的兄长了。
且不说对她有心结的俞锦妍,便是莫飞景,心底何尝没有责怪?莫家好容易起来,好难得举办一次宴会,你挑什么时候不好?非得这时候要嫂子出丑?莫家在外人眼里丢了大丑,你难道脸上有光吗?
只可惜,直到今天,莫流采还是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她死死拽住了沈氏的手,连手下的力道太大,把沈氏的手背都掐红了也没注意到,只是涕泪横流地哭诉道:“母亲,大哥他现在有了嫂子就不要我了,那么绝情地一定要把我赶出门,你可一定得帮我,要是我被划出宗谱,我就完了。张家绝不可能容得下我的,我会被休,指不定还会一病就没了……娘,你帮我,我不要被划出宗谱!”
沈氏瞧着女儿这样,心都碎了,可要她答应下来,她……
“张家对你不好骂?”沈氏强自忍住滴血的心,含泪问道,“我前些天不是派人去了张家,怎么亲家为难你了吗?”
说起这事,莫流采止不住又是痛哭起来:“娘,你不知道,张家多欺负人。自打那天之后,婆婆就不许我出院子了,请安也不见,孩子也被她抱走了,我屋子里的一日三餐不是臭的就是减薄的乞丐都不吃……娘,你都不知道,我遭了多少罪!”
沈氏又惊又怒,又是心疼:“那姑爷呢,姑爷就没说什么?”莫流采可是他媳妇,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媳妇被人这么作践?
莫流采咬紧了牙:“娘你就快别提他了,枉费我那么真心待他,为他生儿育女,我这些天在家里吃了那么多苦,他却是连看都没来看过我……”扑进沈氏的怀里直哭,“我算看明白了,大哥不管我,他从我这里得不到好处,就厌烦我了……我的命好苦,竟嫁了这样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沈氏听着心疼至极,搂着她跟着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啊!”
莫流采暗自觑着沈氏这样的反应,一边钻在她怀里嘤嘤哭着,一边却是暗暗松了口气,母亲这样的反应,是还心疼着她,那,她一定会帮自己的吧?
想到此,莫流采哭得越发大声起来:“娘,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帮我……现在他们都这样对我了,要是大哥再把我赶出家门,我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不定下一次你再见我,就是给我上坟的时候了……娘,你救救我,救救女儿……”
沈氏死死咬住了唇,拍着她的背,只一遍遍重复喊着:“我可怜的女儿,我可怜的孩子……”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下人来报说:前面俞锦妍跟族人都齐聚在家中祠堂那里,请莫流采沈氏一并过去。
原本还在痛哭的良人身子一僵,眼泪不知不觉都停住了。
莫流采紧紧拉住沈氏的手,不安地唤道:“娘……”
沈氏强压着心痛,勉强对她勾勾嘴角:“乖,没事的,我们过去吧。”
莫流采只当她是定会护着自己的,心下一定,点点头,跟着一并往祠堂走去……
莫家宗族并不在京城,莫含章一脉自莫老爷子起才算发迹,家族人丁也不是很兴旺,莫老爷子当年为了祭祀,便在自家宅邸东边隔出了栋小楼,专门作为祠堂以供祭祀先人。
这么多年下来,当年修葺的小楼早就陈旧了,庭前栽的树木更是郁郁葱葱,遮住了大半的光线,一进院门,便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凉意,还有那长年累月烧香点蜡的烛火气,空寂少人的森然之感,叫人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