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她怀孕了。随即便是忧虑重重,她有流产先兆,这可不得了,她需要医生帮忙。医生?找妹妹不行,找常光顾的那家医院肯定也不行,上上下下,全是妹妹认识的人。她需要一家妇幼保健医院,找个经验老道又温和懂得体谅病人的医生。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应付掉两个人,先是系青,再是计真。
门铃响,该来的,总是要来,难道会比那年,与六哥约会之后回来,听到系青的声音更可怕吗?不,经历过那些日子的计然,什么都没必要再怕。
计然心里边念着演练过无数遍的腹稿,去应门。门口立着双胞胎一对,春儿神色愤愤,系青脸上铁青。她镇定,浅笑,“来了?”
面对显得如此轻松的计然,不要说系青是什么心情,连春儿都很想掐死她,出言不逊,“你搞屁啊你……”
系青沉默,进屋,春儿抬脚欲跟进,想想,退出,“哥,我在车里等你。”这对痴男怨女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他别瞎打岔了。
坐到系青对面,计然其实还是紧张的,手放在膝盖上,她尽力稳住自己,“对不起。不过,请你体谅,我还是想要大房子。”
要大房子?我不是没钱买。系青没语言,没变化,维持一个姿势,双腿交叠,坐在那儿,白衣黑裤分明,面沉似水,幽幽灯下,如一尊暗夜罗刹。
计然读得懂他的心思,“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要房子,可以跟你开口,这样的房子,你不是买不起,可是……可是……”计然牙一咬,心一狠,“我喜欢换来的,不喜欢开口跟你要。”
瞟一眼系青,他纹丝不动。计然觉得,最难出口的部分已经倒出去了,下面的表达就顺利很多,“我知道你会说,你我之间无须分的这么清楚,你有照顾我的义务,但是,两个人相处,层次上应该是对等的,系青,你给我的太多,你拥有的也很多,而我能回馈给你的,实在是少的可怜,我们之间差异太大,不对等的厉害。”
再瞅瞅系青,他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姿势和沉默,计然感觉很没谱儿,如果他给个什么反应,也好有路数可循,现在……无奈,只好继续,“有一次,你妈来你寓所找你,正好我在,就一起聊了一阵,我们聊到很多事情,我知道原来我爸是你家公司的司机,大人们为了我们好,将这些都瞒住了。我还知道以前我们读书时候,私自出走那一夜,你妈联系过我爸,一起出来找我们,却不幸发生车祸,车祸后我爸过世,你妈和我我妈有过争执,结果我妈受不住双重刺激,发病,过世了,你妈还昧下那笔抚恤金。系青,无论如何,我和小真这些年生活状况艰难,你家难辞其咎,这件事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我始终无法释怀,我想,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想不到妈全部和盘托出,系青不是没一点懊悔,他宁可这些由他来告诉她,也不愿意假母亲之口,让她得知……之前一再强调,要她不要对他有所隐瞒,可她任性缄默,并善于隐藏心事。与他在一起时,已经知道一切了吗?是背负着这些,与他接吻,拥抱,说“我爱你吗?”系青想起在纽约酒店的套房里,他把她控在墙上,与她凶猛地欢 爱,她穿着一袭绿裙,激情难抑,在他怀抱里抖的象一片早春风中的嫩叶。更记得不过数日之前,她带着鲁莽和热情,在她的领地上做过记号……所有相爱的证据,都是假的吗?仍然沉默,系青如一尊石像,散发着幽凉凉的,带着点儿危险的气息,眼珠儿一错不错,死盯住计然。
计然半垂头,躲开系青的逼视,几乎机械性地,念她一早设计好的对白,也忘了之前和常蓝约好的小细节,要说房子是常蓝硬逼着作为交换条件的,“我不适合做你家媳妇儿,这部分我和你妈观点是一致。再说,你家确实欠了我们,所以我和你妈谈条件,如果让我离开你,她必须拿间大房子来换,还有一百万现金,我们就这样达成协议……”
好容易背完这一段,计然喘口气……再看系青,他端坐在那儿,无一丝声息,好像暴风雨前夕的安静,计然开始害怕,这样的安静之后会劈下一道惊雷还是闪电?但,她除了硬碰硬地面对,别无出路?坚持住,“当时是打算马上和你谈,不过因为房子没装修好,我贪心嘛,觉得等房子弄好了,可以直接搬过来,这样,我还能在你那儿多住段时间,上班近,不然回小真宿舍那儿也麻烦,所以……一直拖到从纽约回来。事情就是这样。呃,系青,跟你相处,还是很累,我不想这么熬着……”
她说谎,她的话和妈妈的话有出入,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竟然罔顾承诺,再次失踪让他着急,让他惊慌,让他找她,还搞出拿爱情换大屋这种莫名其妙的“鬼”故事,他疯了才会信她,她擅自离开他,就是不行,其余都是废话……终于,怀系青有了点反应,他眼里的目光由往日的暖如春阳,转为清冷月色,站起来,冷硬得象块极地玄冰,就几个字丢给计然,“我们完了。”
计然一如既往地乖巧,点点头,算是答应,她同意她和他完了。她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系青,甚至,眼神里有几分惊慌失措。每次,系青跟她发脾气,她就是那
样的眼神……足以令怀系青原谅她一切的眼神……彼时,她短发清丽,现时,她长发婉约……
玩儿完了,系青言出必行,再没看计然一眼,自己开门出去,然后把门狠狠砸上,很大一声响,在走廊和系青的心里,都震出道回声,他硬生生忽略心头那道长的不知几时方能断绝的回响,下楼找春儿。
春儿正和计真通话,“对,对,刚看你姐还成,行,等会儿我去接你……”转头见大哥青下来,春儿忙问,“咋样?”
系青不应,上驾驶位,打算发动车子,不成功,手是抖的,不光手,连身体都是,她真把他气坏了……不是他弱,禁不起事儿,而是他爱了那个叫计然的女人十多年,末了,她还是这样对他……春儿忙找根烟点着,给哥哥,十多年流连风月,他积累了很多安慰失恋男的经验,“别急,咱别急,啊,哥?有事儿说事儿,别憋着,憋死了啥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