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言被祖望之带到别院——大宅人多嘴杂,恐怕守不住秘密,又等了四五天才等到胡嘉子。姐妹俩见面,抱头痛哭。
嘉言赶着问昭诩和嘉敏,胡嘉子开口第一句却是:“姑姑没了。”
嘉言“啊”了一声。她忽然意识到,庇护了自家与镇国公府整整十二年的太后……没了。一时呆在那里,眼泪也来不及收,紧紧抓着胡嘉子的手腕,直到胡嘉子低叫了一声:“阿言……痛!”
嘉言方才如梦初醒,松了手。脱口问:“我阿娘和三郎都出城了,你家里——”这当然问的是胡家,不是祖家。
胡嘉子涩然道:“没能出得去。”
嘉言反过来安慰她:“外公与舅舅一向不干预朝事;这些日子舅舅、舅母也没有进宫,不至于被……”“清算”两个字到嘴边,到底没能出口。她母亲需要被清算么?那不是间接承认了太后的罪过?
这些话,人人可议,唯有他们两家,唯有她们姐妹不能——食君之禄,受君之宠,如何能毁君之名。
嘉言叹了口气:“我阿姐和嫂子都没能出来。”
“郎君去打听了,先头打得厉害,不过贵府部曲了得,几倍兵力到头来也没有攻破,如今就只围上了。”胡嘉子道,“郎君说,十九兄不至于要三娘子和嫂子性命——也就是拿到手里做个人质罢了。”
嘉言不应声,往好处想当然如此,但是哥哥——祖望之说“世子殉国”的时候她腿都软了。要不是他后来还加了一句“真假不知”,她真能当场冲击皇城。
胡嘉子哪里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然而昭诩眼下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也不敢把话说死了,只含混道:“……世子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十九兄口口声声为先帝报仇,到如今连郑侍中都没找到呢,何况世子哥哥。”
嘉言迟疑了片刻,问道:“怎么郑侍中他……没有给姨母殉葬么?”
“殉葬?”胡嘉子呵了一声,没把祖望之的推断说给嘉言听——说了又如何,徒增伤悲而已,“你家二娘子也没有为郑侍中守节啊。”
“二、二姐姐?”嘉言傻了。
“她如今在宫里。”胡嘉子停了停,方才能把话说出口,“受宠着呢。”说到这里,胡嘉子忍不住多看了嘉言一眼。嘉言这等容色,岂是嘉欣能比——天幸先被郎君找到。不然真真羊入虎口。
嘉言:……
如果不是有太后鸩子打底,这件事也足够惊世骇俗——其实不过是嘉言晚生几年,没有听说过燕太祖强纳姨母为妃的光荣历史而已。嘉言低头盘算了片刻,忽问道:“姐夫如今对表姐可还好?”
元明修要人质,阿姐和嫂子是人质,她难道就不是?祖家这别院可比不得他们王府。她和胡嘉子的关系也瞒不了人。
胡嘉子面色微沉,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你姐夫还好。”
嘉言扬眉:“那是祖家人——”
“就怕那些目光短浅的想不开。”胡嘉子道。一夜剧变。所有人都知道她倚仗的是什么,所有人也知道她失去了倚仗。从前的张狂都被打回到脸上来。人都是如此,被迫长大。幸而郎君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