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并不记得前世嘉欣也是元明修的禁脔之一,就更想不起她如何落到元明修手里的了。她不是她在意的人。
所以活该她这一次栽在她手里。
车厢里只有这姐妹俩的时候,嘉欣简直压不住雀跃的心,她决定大度一点——虽然三娘从前对她不好,但是瑶光寺外那一出,无论如何都是她的错。她也因此受到了惩罚……嘉欣轻巧地跳过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好在都过去了。
无论如何,她们还是嫡亲的堂姐妹,除了六娘,不会有人比她们更亲。嘉欣道:“三娘莫怕,陛下并无恶意。”
嘉敏看了她一眼,她有时候真不知道嘉欣是真傻还是假傻。她当然不是坏人,她最多就是个会为自己打算的——然而洛阳这样复杂。她知道多少,她知道什么,她不过是以为自己攀到了高枝。
到这当口还能来与她说“并无恶意”——竟然是异常的诚恳。她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吗。
嘉欣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三娘莫要怪我——我总不能抗旨。”
碰上这么个糊涂的堂姐,嘉敏真是哭笑不得。郑林真把她养废了。偏她原本就固执,就像之前固执地认为她和郑林有私,怎么解释都不信;如今又把元明修当好人……嘉敏简直懒得与她废话。
“我姨娘——”
“我没有见过温姨娘,”嘉欣老老实实地说,“是陛下见过,双鱼玉佩也是陛下交给我的。”
嘉敏心里又多沉一分。
如果说玉佩落在嘉欣手里,还有可能是温姨娘心甘情愿交出的话,落在元明修手里,那真真万无幸理。
女子身上佩物,元明修未必会留心,虽然玉质是顶好的。能认出来的是嘉欣。这样往前推,恐怕元明修连温姨娘是谁不知道。便知道,在他看来,她也没有做人质的资格。人生于世,人质也是讲究资格的。
她当然知道元明修不敢杀她,但是留着,也就是张牌,不定什么时候就打出去了。他手里扣着谢云然的药——这时候恐怕全城的药材都被他收了吧。他把她锁在宫里,药材按日发放,她连出逃都不能。
嘉敏听着车轮辘辘地辗过去,心里又是恼恨,又是懊悔。她不是没有提防过嘉欣,然而她本性里,并不惯于提防人。她没有在那种需要日夜提防的环境里生存太久——她从前也不过就提防了贺兰初袖一个。
哪里就能习惯草木皆兵了。
嘉敏揣着心事,嘉欣揣着欢喜,车行了大半个时辰,进了宫——进宫之前,两姐妹都被细细搜了一通,那宫人说:“职责在身,两位娘子见谅。”嘉敏猛然记起,上次被搜身,还是和嘉言被于家父子困住。
几年功夫,宫里换过多少主子,天与地都翻了过来,而更大的颠覆——也许还没有到来。
宴摆在昭阳殿里。
嘉敏和嘉欣被领过来的时候,歌正欢,舞正浓,元明修南面而坐,倚在他身边的美人一袭紫衣。
是李十二娘。
嘉敏有瞬间的百感交集:她还活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飘飞的霓裳,低声在元明修耳边说了句什么,元明修于是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