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嘉敏没有进宫,只让人递了折子告病。昭诩便有些担心,嘉言更闹着要去看她阿姐,被谢云然拦下:“还是我去吧。”她说。
进了公主府,出来迎她的却是许佳人和曲莲,许佳人谢云然见得不多,曲莲却是熟的,一时惊问:“三娘当真病了?”
曲莲红着脸不说话,许佳人道:“娘娘见了公主便知。”
谢云然:……
又问:“大将军人呢?”
“大将军回府了。”曲莲道。
谢云然心道莫非是三娘有个处置不当,惹恼了周城,让他拂袖而去?却又不像。他哪里舍得这样对她?她心里疑惑,一直到被领进门,就看见嘉敏半卧床上,只得一袭轻纱覆体。幸而是夏天,倒不至于着凉,肌肤上的痕迹却是看得清楚——怪不得她不敢进宫,连门都没脸出。
谢云然也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好笑,她原本猜也是这个缘故,只没想到这么严重,一时嗔道:“怎么让他折腾成这个样子!”便头日折腾得狠了,这两天难道没容她休息?嘉敏掩面道:“那人混蛋!”
谢云然拉开她的手:“上次给你的药呢。”
“用、用完了。”嘉敏没敢看她,她想找条地缝钻下去。
谢云然:……
“这两日都——都不曾闲么?”谢云然也觉得这个话颇难启齿。
“中间是歇了一日,”嘉敏低声道,“用了药,见好了些,他又……我让他回将军府了。”
谢云然:……
好有道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至于新婚三日就被赶回家的驸马……谢云然没忍住笑,却道:“再这么着,三娘迟早被他逼到纳妾……”她下手给嘉敏上药,但见肌肤如玉。心里一面想怪不得周城贪恋她,其实人还是那个人,只不知怎的,眉目里忽然添了媚意。一面却听她哼哼道:“怎么不见谢姐姐给阿兄纳妾?”
嘉敏原是笑话她,却久久没有听到回音,一时怔住,扭头道:“我阿兄他——”
“你阿兄倒没这个意思,”谢云然揉着她背上肌肤,眉目黯淡,“是朝臣催着立储君,定国本。”
嘉敏:……
知道玉郎是个女孩儿的人少之又少,倒不是昭诩故意,只是前头谢云然放出过这样的风声,没有刻意澄清,只想着等时间过去,到立储的时候,大伙儿自然能明白过来。谁料他们重逢这年余,谢云然竟没有再孕。
“御医……怎么说?”嘉敏问。她没有过身孕,但是也听说过,女子受孕,是要调理身体——但是谢云然怀上玉郎时候,像是并不记得有大夫出入王府——不然也不至于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
谢云然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她不知道能不能与她说实话,有些事埋在心里很久了,她不知道该与谁说。谁都不会与她同一战线,所有,她生命里最亲密的人,她的母亲,她的丈夫,她的姐妹。
没有人。
如果她嫁的只是南平王世子,哪怕是南平王,这件事仍然有商榷的余地。但是如今昭诩是天子。她从未想过这一日,然而仓促被推到这个位置。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子嗣对于一个君主的重要性。
他们把这个叫做“国本”。
她亦想不起史上有哪个失去生育能力的女子最后坐稳了后位——兴许是有,前提是宫里会有很多嫔妃,很多。
她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与别人分享她的夫君。想到会有另外一个女子,与她一样享受他的温柔相待,她觉得那就像是一根针,扎在你没有办法取掉的地方,时时刻刻,尖锐而细碎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