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看她吃得香甜。
许多天没吃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当然这个“像样”是相对于公主的饮食来说。餐风露宿,紧赶慢赶,他看得出她疲倦,然而无能为力。他说:“公主明知道徒劳无益,为什么还要走这一趟?”
这不是一个问句。
她不是晋阳长公主,能领兵打仗;也没有听说过有运筹帷幄之能;军中缺粮或少药她也变不出来,便让她找到他兄长,也于事无补。总不能他兄长见了她,就能大展神威,取慕容氏人头吧。
无论从哪个方面想,他都是不赞成她来吃这个苦头的。
除了吃苦,一无所得。
所以即便是已经渡河,没准明日就能找到他兄长,他还是忍不住说这句话。
嘉敏不作声,只管埋头苦吃。羊羔虽然嫩,调料却是不全,周琛烤羊的技术也远不及其兄。
她猜他这句话忍了很久了。他该是烦透了她。只碍着他兄长,还能维持表面上的恭谨有礼。她前世不讨他喜欢,看来这辈子也好不了了。好在这不是什么大事。她只当是没听见。
周琛又问:“公主是不是……害怕?”他想了很久。她要是洛阳高门那些没经过事的深闺女子他倒是能想明白她这样做的理由。偏偏又不是。她经历过的生死,实在也不能算少了。
嘉敏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漫不经心:“害怕什么?”
“害怕见不到我阿兄最后一面。”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边上侍婢赶紧给她抚胸拍背,又忙着递水。要不是他大将军府的侍婢,没准还能奉送一打白眼。好半晌才顺过气来。嘉敏却没有说话,又专心吃她的羊腿去了。
周琛:……
他知道他猜对了。他只是不知道她何以如此悲观。诚然战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但是论理,她该对他的兄长多一点信心才对。
“离谷城还有多远?”忽听她问。
“差不多还有一日的路程。”周琛答道。他们绕了道。虽然已经渡河,距离战场却是不近的。不然也不会有集市。
嘉敏清咳了一声,正要说话,猛地听到一阵密集的马蹄。两个人对望一眼,脸色都变了:这来的是敌是友?外头守卫怎么没有出声示警?这一念未了,骑兵已经冲到面前,猛地勒住。
“贵人?”为首的虬髯大汉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们,很容易就从这一群人中把两个主子认出来。
他提着刀,刀尖还滴着血。
嘉敏便知道是泄露了行踪——只不知道在哪个点上。那人不直呼“公主”却称“贵人”想是并不清楚她的身份。因面露惧色,往周琛靠过去。周琛沉声道:“军爷,我们是行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