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杜月芷就被叫醒,睁开惺忪的眼睛, 看见穿戴整齐的琳琅正在挂帘子, 声音甜甜道:“姑娘,该起床用早饭了。用过早饭您还得去大夫人那儿请安, 听说今日请了苏州有名绣娘来, 几位姑娘都要学习刺绣呢……”
如今天寒地冻的, 杜月芷身体本就在李家庄受到了不小的衰磨,底子亏损, 再加之常常多思伤神, 还为朱氏以身试毒, 乃至于没有保养好,手脚冰凉, 夜间甚至会冷得无法入睡, 不管加多少汤婆子,盖多少床被子都没用,所以她总是推迟睡觉的时间。福妈妈总不能看着姑娘整夜冻着, 青萝和令儿睡相不好,抱琴素日又忙, 便打算从新进的丫鬟里挑一个身体好又乖巧的做为“暖炉”, 夜间陪着杜月芷睡,帮她暖暖身体。
这挑中的丫鬟就是琳琅,容貌清秀,眼睛大大的, 人也干净,生得一副机灵的样子,本是抱琴选来做粗活的。福妈妈去挑人的时候,别人都不敢抬头看她,唯独琳琅脆生生地大方请安,福妈妈一眼就挑中了她,再加上她的体温明显高于常人,且均衡稳定,便唤到上房做事。福妈妈亲自教她学了几天规矩,看着没问题了,就让她夜间来陪杜月芷睡觉。
杜月芷一向谨慎,更何况这种亲密接触之人,少不得再暗中观察一阵。这琳琅历史却是清白的,家不在京城,只有一个舅舅照拂着,因乡下家里急着用钱,舅舅便将她送入杜府做丫鬟好补贴家用。杜月芷又细细问了与她在一起的丫鬟,皆没发现任何问题,这才放心。
琳琅身体温暖,睡觉乖觉,杜月芷夜间叫茶要水也方便的很,都不用别的丫鬟在外间睡觉守着。有了她,对冬夜心有余悸的杜月芷,渐渐从失眠到赖床。且琳琅非常聪明,日常跟着抱琴学做事,上手很快,很快就能独当一面,升为二等丫鬟。
“姑娘,您今日穿戴要暖和些,天阴阴的,只怕下午还有雪,奴婢给您预备了小手炉和大毛衣裳,早起再吃些姜片……”琳琅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杜月芷的耳朵,但是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暖融融的被窝,松松软软的大枕头,无一不在召唤杜月芷睡个回笼觉。她趴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又微微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脸蛋上落下阴影。抓着毛线团儿玩了半日的雪儿跳上床来,伏在枕头边舔了舔她的眼睛,喵喵叫着,杜月芷被唤醒,揉了揉雪儿的猫脑袋,又在琳琅的催促下,才终于起床。
琳琅熟知杜月芷的穿戴喜好,有她伺候,抱琴便在外间与青萝摆饭。吃早饭时,杜月芷问抱琴道:“你可去还是不去呢?”
抱琴原是常氏的人,因与常氏决裂才投身杜月芷,杜月芷近日要频频与常氏见面,想着抱琴出行不便,才有此一问。
抱琴道:“奴婢不去倒省了许多麻烦,姑娘带着青萝和琳琅,也是一样的。”
杜月芷“嗯”了一声。抱琴到底还是怕常氏的,那是生来骨子里带的感觉,并非外力可祛除。她也不打算让抱琴独自出现在常氏面前。常氏曾经来小院找茬,几乎将抱琴捏死,她心狠手辣,惯会使一些阴招,杜月芷虽不怕她,却不能不提防她。
用过早饭,杜月芷带了琳琅和青萝去见常氏。杜府园子大,雪景甚美,杜月芷边行边看,只觉得耳边似乎少了些什么。以往青萝跟在她身边,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看到喜欢的花儿草儿,总想着掐上两朵赏玩,看见特别的美景,也总是说个不停。但是现在——她和琳琅一左一右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包衣裳,敛容而行,目不斜视。
杜月芷停了下来,青萝也随即停下,一点儿也不慌张:“姑娘,怎么了,忘了什么吗?”
杜月芷笑道:“青萝,你一向爱看景,怎么今日一言不发,是不喜欢吗?”
青萝没想到杜月芷提起这茬儿,白净的脸上浮起一抹红,低声道:“那是奴婢以前不懂事,口无遮拦,伺候不当,给姑娘带来不少麻烦。如今开了年,奴婢可再也不能犯那样的错,这美景只在心里赏着罢。”
“何必如此谨慎,你的性子本就不安分,拘着多难受。”
“奴婢并不觉得难受,是奴婢自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