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没想到宋渊竟会在东跨院里等她, 她微微一愣, 又从容的走过去。
宋渊怔忪着站在银桂树前,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才转身, 就见宋琬俯身和他行了一礼。
宋琬离他不远, 他却沉重的伸不出手扶她一把。宋琬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谢了的银桂树,淡淡的道,“不知父亲找琬儿有何事?”
宋渊没有说话, 只呆呆的看向宋琬。当年他在沈家初见沈雨柔,就是在暮秋时节。沈雨柔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妆花褙子, 站在银桂树下,一头乌黑的青丝梳成挑心髻, 插了两只羊脂茉莉小簪。
她笑起来时, 眼睛微弯,晶粲如虹。他只望了一眼,就魂不守舍。
人人都说宋琬像他,可他却觉着宋琬的眉眼更像沈雨柔。都是细长的蛾眉,清透晶亮的双眸。这么多年, 他没有一日能忘记这双眼睛。
宋渊记得, 他当年不过是沈谦手底下一名小小的校书, 求娶沈雨柔说出去都是个笑话。可他厚着脸皮问了沈谦一回,没想到沈谦竟然应了他。
要知道,当时求娶沈雨柔的世家子弟都快要把沈家的门槛踏破了。他没想到沈谦会应他,还只提出了一个条件, 就是好好待沈雨柔。
他可是高兴坏了,发誓一辈子只对沈雨柔好。可好景不长,沈雨柔自生下宋珩,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了。直到十多年后,才怀了宋琬,沈雨柔生下宋琬没几日,就因失血过多去世了。那时他又被指派到偏远的清江县,觉着天都要崩塌了。
他在陈家遇到陈月娥,只能说是赶巧。陈月娥那天去书房给陈勇送衣服,他也在。不过轻轻一瞥,他就惊住了。世间怎会有如此和沈雨柔相像之人。
他在陈家住的那一段日子,陈月娥时不时会去书房请教他学问,他倒也没有多反感。清明那日,他多喝了几杯,将陈月娥错认为是沈雨柔。
陈月娥怎能会是沈雨柔呢?雨柔的眼眸总是那般清澈通透。可他却整整糊涂了十五年,就理所当然的将陈月娥认成了沈雨柔,还辜负了雨柔临终前对他的嘱咐。
现在好了,宋琬对他如此疏离,全都是他一手造成。宋渊看着宋琬的眉眼,眼帘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宋琬见宋渊许久不说话,又轻轻叫了一声,“父亲。”
“嗯——”宋渊抬头看了看蓝澄澄的天空,将眼中的泪水收回去,才道,“怎么了?”
宋琬看到宋渊眼中的晶莹,她顿了顿,又道,“父亲,进屋坐吧。”
明月捧着小茶盘进来,放在了小炕几上。宋渊低着头执了一钟茶水,他手腕有些颤抖,艰难的开口道,“琬儿,父亲——”‘对不住’三个字在牙缝里徘徊了多次,他却说不出来。
宋琬抿了抿嘴唇,静静的道,“父亲来这里,是要质问琬儿陷害陈姨娘的事么?”
“不是。”宋渊微愣,又很快的摇了摇头。他看着宋琬面无表情的脸庞,紧紧地攥了攥手心,脸色灰白。他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琬儿,是父亲对不住你。”
宋琬没想到宋渊会这么说,她疑惑的看了宋渊一眼,皱紧了眉头,试探着问,“父亲,说这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