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发疯地飘向哭声来处。一眼看见妻子躺在大片花丛里, 绽开的杏色裙摆被血湿透了。
臂弯里搂着一只小狗一般大的娃儿, 正“呱呱”啼哭着。
她抬起眼,疲惫又骄傲地向他笑了笑
好像生孩子没啥了不起!
这一幕所蕴含的壮烈与温柔, 给男人带来的震撼不亚于真理。
一向以保护者自居的他,在妻子身旁缓缓跪了下来。
五脏六腑都在颤栗着……
“宝贝……你感觉怎么样?”
这亲昵的私话让一头冲过来的秦漠刹住了脚步。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过去不合适。慌忙转过了身。心头“砰砰”跳着, 脑中接近空白。
锦娘无力说话,就连伸出花丝汲取灵气也做不到。累极了。
她虚弱地笑着,用眼神示意丈夫瞧瞧孩子。
阿泰顺从着她,把目光落在小娃儿身上。比想象中干净许多, 幼嫩弱小的一只。白中带粉。别的初生婴儿都又红又皱。她不一样, 挺平滑的, 挺洁净。
虽没睁眼, 却已能看出五官十分周正。
他不错眼地瞧了一会。脱下外袍, 把这只幼小的生灵包了起来。
“小家伙, 你选的好地方,可让你娘受苦了。”他轻声说了一句, 扭头向后喊道, “小漠先来抱着。我带你师娘去清理一下。”
“哦……”秦漠僵硬地转了身。为免冒犯,他不敢多瞧师娘一眼。
目光里带着一丝惊悸,从师父手里接过了婴儿。
阿泰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径直抱妻子去了灵泉边。把水弄热了, 再设个结界, 除了她的衣裳。
他托着她一起走下去, 心疼道,“怎么不吭一声,有你这样生孩子的么,出事了咋办?”
水中灵气狂涌,修补着锦娘的身体
她把头靠在丈夫的胸前,放松地闭了眼。轻柔地说:“吭声有啥用,你在旁鸡飞狗跳的,还不是得我自己生?能出啥事儿?”
她悠长地呼吸着,在暖洋洋的水中睡了过去
孩子的哭声也停了,开始了初来人世的第一场睡眠。
秦漠抱着她,整条手臂悬着空,不敢乱动。几乎半身瘫痪。
千盼万盼,她终于走出预言和梦境,在他跟前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粉团。
这一刻,他满腔都是幻灭的恐慌
他无法将眼前漂亮晶莹的婴儿,与梦里英姿飒爽的少女联系起来。
现实的高山在耸起,梦境的潮水在退去。
眼前这一刻既是一场新生,又像一场消亡。
他的心中好似情怯,好似悲伤,好似失落,又好似喜悦。种种情绪纷繁更迭着,汇成一抹星移斗转的沧桑与心酸。
内心自嘲地想,世上如他这样乖僻、又固执的男人恐怕没有了,还是个当皇帝的。简直是千古笑话!
就算她是那个人,等到长成了,他都三十好几了。
都那么老了啊
该有多不要脸,才好意思肖想年少的小师妹啊。就算他有这脸,人家姑娘乐意么?
这场镜花水月的等待简直是一场要命的苦旅啊。
然而
阿泰把妻子的衣服清理干净,烘干。整齐地穿好,把人抱出了结界。
她睡着了,一时半会,大家都出不去。
他脱下中衣铺在地上,把妻子放在上面。从徒弟手里接过自己的新生孩子。
忽见徒弟有点失魂落魄的,不禁目光微闪,逗他说,“发现了?”
“什么?”秦漠不解。
“云信说的话不对吧。”
“……哪里不对?”
“他肯定告诉你,与你结誓的有缘女子会在你师娘腹中诞生,对吧?”
秦漠也不顾脸皮了,急切道,“……所以呢,哪里不对?”
“你师娘明明生了个小子,哪里对了?”阿泰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