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兰馨格格的宫苑

康熙四十九年四月中旬。

又是一个丁香花盛开的季节。我虽人在浣衣局,却仿佛能闻到丁香花的香味,心里想象着那一簇簇晨露下绽放的丁香花紧紧相拥,交叉在中间的绿叶仿佛在引颈高歌;又像在抬头遥望着远方。。。

每当这个季节,若曦总会顶着烈日,驷马汗流地采摘着丁香花。她在那密密麻麻的碎花菇朵中精神集中的挑挑捡捡。我一直寻思:“只有有耐心烦的人才能干这些细巴稳的活。。。”

前几天若曦生日,她带着一对晶亮剔透的玉坠耳环来看我,说是送给我作生日礼物。可我没要,并说:“大姐,我都多少年没带首饰啦,你还送我这个!再说我也没地方搁啊!”她一时没话,低头看了一会儿,之后笑着对我说:“看来是我这个玉坠不够档次了,瞧瞧你手上,十四爷送你的手链你却一直都带着!”我顺着她的眼神低头瞅了一眼,然后说:“这个啊?来之前本来我要还他的,可他偏不要。我说:‘这是什么地方?我带个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丢了可上哪儿找去?’他却说:‘若丢了他就再送我一个。’我只得说:‘送不送的到无所谓,只是万一丢了可别怨我就得。’他笑着说:‘不会怨。’我就只好一直带着了。别的到不怕,只怕万一真弄丢了,他不一定会是什么脸色呢!”

她被我说得“咯咯”直乐,最后瞄了我一眼道:“你怎么像个小孩似的!”我没搞懂她东不东、西不西地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只是岔开话题对她说:“反正生日不生日的,送什么不送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我们没事儿能在一起相聚相聚就是最好的礼物啦!”

她笑着说:“不过,让我最欣慰的是,自你到了这里,不但从没见你愁过,反到见你开开心心的,而且这人也渐胖,这倒也是件好事!”

我惊诧地问她:“啊?我真胖了吗?”她点着头说:“对啊!”我扫兴地说:“前段日子紫嫣说我胖了,我还不信。如今你又说我胖了,看来不信也不行了!”她笑道:“胖些还不好?可见你没有烦脑事儿,心放得宽了,人自然也就放松,身体自然也就越来越发福了!”

说到这儿时,我想起《步步惊心》里若曦的后半生和她最终的结局,然后对她说:“我看你应该学学我,瞧你,脸蛋子照前阶段又瘦了一圈儿,你是崇拜瓜子脸,还是喜欢锥子脸?何必要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呢?凡事呢,还是用简简单单的心态去对待即可,不要走了死胡同还执迷不悟,不要钻了牛角尖仍不知道回头,记住哦——凡事计较得太多,失去的往往不止是眼前的一点点。”

她被我说得眼睛只是直直地发愣,有时喃喃自语,好像心头有一件无法放得下的心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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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她们这类心事重重的人,我永远都猜不透。就像那日,九爷突然登门来看我。我原以为因为我被贬入浣衣局作了劳役,他会看不起我,所以这辈子他再也不会来看我了,没想到他却突然地来了。我亦喜亦忧,不知道他今个是为何而来?

结果呢,他说起话来搪搪塞塞,且眼神躲闪,仿佛有些歉疚之状。我就更不明白了:一向熊我熊得一栏一栏的他,怎么今个站在我面前倒像一位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似的?

由于我跟九爷说话向来是小心翼翼的,就怕哪阵子说错了话又被他骂:又是笨又是蠢的!所以,一旦他停下来,我们之间就静如教堂了。

可最终,他犹犹豫豫的,尽管难以启齿,最终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口:“其实,这事都怨我。”我立刻侧耳倾听,心中纳闷,寻思:“说着说着的,怎么冒出这么句话来?”

他叹口气,继续说:“其实,那日你走了后,太子爷本有心不追究的,可是他后来指指点点地说我的不是,我一时气不过,竟脱口而出:‘你是早已定给了十四弟的人!’这才激脑了太子爷,他定要向皇阿玛要了你,所以才会导致。。。现在想来,如果我当初不那么莽撞,也许今天的你就不会在这儿了!”

我听完,惊讶得半晌无话。他也不说话,一脸的严肃、一脸的内疚,好像在等着我的报怨。可半晌过去,我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纳闷地问我:“你笑什么?”我忍俊不禁地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嫌我被罚进浣衣局,成了低贱卑微的奴役身份才不来看我的,我还在心里骂了你无数次:势力眼儿!可听了今天你对我说的话我才明白:你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才不敢来看我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难道你不生气吗?你就不埋怨是我害了你吗?”

我好奇地望着他道:“这有什么可怨的?更何况你那天也是在帮我,不管你帮的是正忙还是倒忙,你还是出自真心地在帮我。虽然后期我又挨了二十大板,贬入了浣衣局,可这也不过就是人生的一盘小菜罢了。每个人的一生势必会经历坎坎坷坷、起起落落的,就算不是因为你,我该着挨栽,迟早还得挨栽。兴好,我受的不过是皮肉上的苦,其实这三年来,我在浣衣局根本没受多少苦。你虽然不来看我,可你不是

也在我背后帮了我不少忙吗?例如,把紫嫣派到我身边照顾我?”

他正专注地听着,当我提到紫嫣,他却一愣,转瞬间又笑着道:“紫嫣?她可不是我派来的!”

我不敢相信:“别扯了,就这么点儿事有必要隐瞒吗?”

他也认真地说:“你也说了,就这么点儿事,我有必要瞒着你吗?可她真不是我派来的。”

我看他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心中奇怪:“那紫嫣到底是谁的人?”

他稍停了停,感慨地叹了声:“一晃三年了!”又继续说:“你知道在这三年内,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他所指为何,只得问:“发生了什么?”

他答:“你前脚被贬入了浣衣局,后脚十四弟就纳了个侧福晋,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办了喜事,就好像他不知道你的事似的。”

我“啊”地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听他叹了一声,继续说:“看来,他倒是位不堪寂寞的人!四十七年时,他又纳了个福晋,这个我知道,是二等护卫之女;四十八年,他再次纳个。。。”说到这儿时,他停了下来。我一直很好奇:“他到底什么意思?又想说什么?”他突然无奈地看向我,半晌,终于开口问道:“若赢,你觉得他还值得你等吗?”

我笑着,不明白他何出此言,问他:“九爷,难道你府上就一个福晋吗?”

他依然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道:“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我笑道:“这有啥可生气的?这就是三妻四妾的时代,这一点也不是由着我的喜怒就能改变的事。更何况他是个皇子,妻妾成群也代表着他的尊严和身份,这并不是我愿意不愿意,或他愿意不愿意就能避免的事儿!”

他听了,苦笑地看着我说:“你呀,还是老样子——傻!”

我看着他傻傻地笑着,寻思:“比二好听多了!”

他突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迟延了片刻,却又走近我,轻声对我说:“若赢,要不然,你跟我吧。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就去求皇阿玛要你,如果他答应还好,如果他不答应,我就一直跪到他答应。不过你放心,无论将来我是什么样子,我是决不会让你受苦的。”

我没想到他突然之间会冒出这么句话来,我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看了他认真的样子又不像,而且他一副严肃执着的样子好像很有诚意。可我最终仍是忌讳古人在历史上的对他的那些评价,还有历史上他本来的面目与我面前的他根本是不同的,更重要的是,他的结局悲惨,是就连乐观的我都不敢面对的事。

我的回答只有断断续续、犹犹豫豫的“嗯。。。啊。。。呃。。。”,还没等第四个叹词说出口的时候,他却突然道:“算了,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听到这话,我心里才放松下来,寻思:“幸好这么快就把话收回去,要不可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