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忍心看血肉模糊的画面,司徒老爷将我关去祠堂,罚抄《北朝孝义经》,我在昏暗的天地里看着蜡烛抄写经书,书法自然是不忍直视。原本没有较好的底子,我跪坐在绒毯上,双腿已经麻木,权且让他们当做是一位三岁小孩的笔墨。
婢女盛晚膳进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太阳,此时我才注意到那些安放得当的灵位牌。到最后一排位已经是七世,顶上一面上刻"祖得显佑司徒忌明智光秀老大人之位",到这一世已经七世子孙,整个家族兴旺至百人。
婢女请我用膳,我这才注意到,原是佩娘的婢女。她跪在我面前,眼睛里又含了水,小心翼翼将盒子里的东西替我一样一样拿出来。
我大致看一下,说叫晚膳,不过也是一碗杂菜同两个馒头,咸菜也没有。
"小姐,夫人月俸是极少的,我每次同你说过,你总却还问我。"
婢女说着悄悄哭出了声,又抹一把泪。
"夫人一月月俸抵不过二奶奶家的婢女,饭菜是少,你凑合吃吧!但愿大小姐嫁过去能得到临江王的宠爱,多发些散焠银子回来。烟儿知道,三小姐吃了两三年素肴,馋不住去了外面酒肆。"
她替我上了竹筷,默默地擦眼泪。
我夹了一口杂菜,连盐也尝不出来,寡淡无味,随即放了筷。我自小都爱吃荤腥,平常在家侯着,一日不吃浑身躁得痒痒,若要我整日吃些斋菜是不可能的事。烟儿见我不吃,心又紧了紧。
"小姐快些吃吧,晚些菜都凉了。"
我不愿再动筷子,把抄好的经书摞起来,唤她的名字。
烟儿眼睛一亮,搂住我的双手,喜得又哭了出来。
"小姐,你刚刚唤我什么?"
我沉下了眸子做自己的事,她久得不到回应也只好作罢。见我真不动筷,也收拾起碗筷。
"二太太为什么会如此嚣张?"
烟儿见我自言自语,唉声叹了一口气。
"小姐又找了话来说,烟儿早同你讲无数次。自古便是得宠者为长,二奶奶过门二十年,除一女两儿值得炫耀,老爷最宠她便是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怪事,怪事。"
她收拾完残局又从盒子底下抽出软绵的跪垫,给我换上。
"小姐将就一晚上,烟儿明日来领你。"
门关上了,风吹得蜡烛有轻微的动静,倏而闪一下。明灭的香烛撩起白色烟雾,整个宗庙祠堂里无一人看守。空荡荡,只听得见水晷上滴答的徘徊声。登时阴森森恐怖,我从跪垫上起来,撩开堂前的玛瑙帘,里面放了几尊佛像,我拜了拜,又打眼看见一旁的宗卷。高大的木柜分七层叠放,我只取最底一层,默默看起来。
字不算复杂,我大概能够辨别,又想着稀奇古怪,换做是了以前,我不定会同字面面相觑。想着几年前听一位老师说过,研究表明古时候人们多用方言交流,调子也奇怪,原本不是电视剧中的普通话。我也倒有些兴趣去专研诗歌,可真想不出来大家都用方言吟诗作对的好画面。
宗卷里大多记载是歌功颂德的东西,不觉味同嚼蜡。拼命地往前翻了翻,终于到了司徒老爷的卷材。
"弘治三年,帝征,归拜上将。弘治五年,伐江,功左司马上将。弘治六年,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