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光线昏暗, 空气中浮游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湿意,虽然这里看上去条件极差,但却没有丝毫异味, 甚至也没有过于苛刻被暂时囚禁在这里的犯人, 只是再好的条件也抵不过对方本身的不吃不喝。
走廊里回荡着模糊不清的呢喃, 含糊得像是嗓子里发出的咕噜。
而在两个小时前、夜空中的庞然大物消散的那一刻, 走廊里的动静可与现在截然相反, 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摇晃铁窗铁门的动静近乎要让人以为有什么猛兽困在这里。
阿加莎预料到了对方在“拉莱耶”消失时会爆发出的癫狂, 因此这件事并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真正会让她亲自来这里的原因是侍从后续总结时所说的那一句——“他好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原本暴怒的情绪忽然平稳了下来,他再次从那扇小窗望向天空,就跟‘拉莱耶’还在一样。”。
阿加莎停留在门前,透过门上的栏杆看见门边没有动过的面包和水, 而那个身披灰袍的男人正背对着她面向窗户蜷缩成一团。
“拉莱耶……拉莱耶……”
“梦……”
“群星……”
阿加莎听了一会儿, 对方来来回回都是这么些个词汇, 她侧过头看向一旁的侍从,后者点头为她打开了门。
沉重的铁门摩擦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而那个灰袍人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对方仿佛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不在意外界发生的任何事。
阿加莎缓步走到对方身侧,发现对方浑浊的眼球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从对方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见外面群星璀璨的夜空。
银白色的星辉从窗口投进,洒落一地银白。
阿加莎伸出手轻轻捧起那一抹光辉, “你也觉得外面的星空很美吗?”
“当然……当然很美……”灰袍人喃喃地说着,“这是预兆。”
“预兆?”阿加莎眼眸微眯。
“没错, 预兆……”
灰袍人干枯的双手伸到了光束下,像是捧到了什么贵重之物缓缓合拢,十指紧握的双手放置胸前,做出了一个怪异的祈祷动作。
“祂简直太仁慈了,我毋庸置疑的是罪人,我居然对拉莱耶是否能够成功降临而产生过怀疑,我的信仰还不够纯粹,但是……祂却仍旧一视同仁的、哪怕是在虚幻的梦中,也为所有人展现出了这片星空,慷慨地昭示祂即将苏醒。”
阿加莎听着对方狂热的语气与语焉不详的话语,直白开口,“你明明看见了‘拉莱耶’的溃散,你还在执着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灰袍人身形僵硬了片刻,他一点点抬起头看向逆光站在他身侧的金发女人,后者蔚蓝的眼瞳弥补了星空中少到近乎消失的月亮。
阿加莎只见对方像是发愣般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爆发的怒吼。
半晌,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流露出怪异的表情,“溃散?执着?不不不,执着的是你,你为什么如此坚信人类能够阻止拉莱耶的降临,能够阻止祂的苏醒?”
“世界是一场虚无的梦境,只有拉莱耶才是这场梦境诞生的唯一价值。”灰袍人的口吻此刻变得虔诚而又平静,“当群星归位之时……”
“你是想告诉我,‘拉莱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星空吗?”阿加莎眉头微皱,对方颠三倒四的话让她无端有些烦躁。
灰袍人不满地嘟囔着,“拉莱耶当然没有消失,星空就是星空,星空是预兆,是祂给予我们的恩赐!”
阿加莎心底划过一丝不详,她没由来的想起死亡的青木,想起在雾海中消失的建筑,如果“拉莱耶”没有消失,那它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