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〇六一 聚散之九

所有仪式结束, 回到花园里, 已是橘子黄的灿灿黄昏。几名谢家黢黑皮肤的南洋仆欧托着aeritif,进入海边花园人人取用一杯, 再穿梭过华南苏铁、爬藤蔷薇与琉璃草, 在滨海绿地阳伞下马蹄大桌旁吃晚餐。

而一回到新居,楚望立刻被穗细带到楼上换礼服与新发式。

那是个极为复杂的发式。等终于梳好头发, 换上塔夫绸礼服下楼时, 仆欧已经用大银盘托着一盏一盏甜点或者餐后酒进入花园。

她顺手取了oera蛋糕与一盏绿莹莹的酒,刚吃两口蛋糕,手里酒杯就已被人夺去。一抬头, 谢择益非常诚挚的说,“少喝一点。”

酒杯被他举过头顶, 楚望伸手夺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她仰头将他看着, 试图问出困惑了她一下午的问题。

楚望从未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有机会同谢择益单独谈一谈心,可惜这一整日,但凡两人同时出现的场合, 必定都是万众瞩目,不宜谈论的场合。

这个碰面又太过碰巧,使她突然不知从何开口。

谢择益非常专注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趁她盯着他走神时,托着她的头凑近亲了一口。

一股腥烈的苦味,伴随着她嘴唇上的奶油味,一瞬之间便将她味蕾彻底攻陷。

她在这极端的味觉、视觉与触觉多重刺激之下, 整个都被震惊住。

谢择益嘴唇离开她,舔走唇上残余的甜腻味道,“圣三一原来要这样喝。”

接着她手被他拉起,走近亮了无数盏洋油灯的草地里。

一见她穿那件夜礼服走进来,在座女士目光皆“唰”一下朝她惊艳看去。

惊叹声中,不知怎么的,已随他站在场中央。

第一支舞蹈一定要新娘与新郎先跳,否则便不算开场。爵式风音乐随两人进场时即刻响起,灯光下,众人皆散开一点,为两人留足地盘。

万众瞩目下,她觉察到自己的腰际上方一点被他的手握住。温热的体温传来,谢择益动作一滞,朝她腋下看去……

这件无袖礼服袖圈非常大,自腋下开了一道深深的v字几乎直到腰线。刚才她在暗处不曾察觉,走进舞池时,隔得近一些,几乎能看到她整个身体一侧常年不接受日晒、最白腻柔嫩的肌肤,随她小幅抬手,几乎都能觉察到那极具女性气息的膏腴随身体微微起伏的线条……

觉察到他短暂停顿,握在她腰际的手的微微上移,将那条阔大的袖圈以双手拢住。楚望正想抬头看他是什么表情,几乎立刻地,就着这姿势,托着她的腋下与腰际,将她整个脚尖离地的抱起来。

在她瞬间失重的慌张中,他带着她在草地中转了个圈。众人惊叹,旋即喝彩声四起。谢择益却不承情,将她放在地上,仿佛圆舞一般拉着她的手将她手交至随侍一旁的穗细手中,低声嘱咐:“请先带她回房休息。”

穗细听闻比楚望还要吃惊。但思及使他在众人面前失礼更不好,立刻答应下来。

谢择益低声说道:“等我一会。”

她点点头,“嗯。”

两人仍在草坪边缘看着彼此,穗细拉拉她的手,说,“没事,谢少一定能应付好客人们。”

那区爵士乐才刚起了个头,连她自己都觉得扫了大家兴致。

转身随穗细上楼时,她听得谢择益对旁人平静致歉:“她喝了酒有些头晕……什么酒?苦艾。”

直至走近穿堂,海风嗖嗖从窗户吹进来,从她身体一侧钻进整条裙子里时,她才回过神来。这个人真是……

她对他此举颇多无奈,可是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还挂着微笑。

长廊穿过,迎面碰上葛太太与白天那位凶巴巴的老婆子。一见她,葛太太面色如常问了句:“怎么不多跳会儿舞再上来?”

穗细笑道:“谢少大约是觉得她这身衣服太暴露,不合适。”

“这就不合适了?”葛太太抬头思索片刻,笑出气声,“我看看他一会儿倒觉得合不合适了。”

话音一落,那自中午起便紧锁的房门由那执掌锁匙的老太太打开来,旁若无人直直进屋去。

走进屋去时,葛太太低声对她说:“这位是广东有名的全福人。”

“全福人?”

“她今年已经足足八十一岁。”

“好福气……”这个年代活到这岁数亦不容易。

“父母丈夫仍健在,儿女双全,如今四世同堂,儿孙绕膝。”

“好福气!”楚望不知说啥好,只得加重语气重复感慨一次。

葛太太瞪着她,反问道:“你呢,作何打算?”

她立刻被噎住,转开脸打量房间。

穗细窃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