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琮长这么大,从不知道怕字是何意,可自打遇到顾卫卿,他怕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说出来都没人信,但那种惶恐是发自内心的,几次与顾卫卿分分合合,旁人只看见他的霸道和强势,没人窥见他的犹豫和担忧。
那还都是些小事,她跑了他可以派人把她抓回来,她生气了他可以从别的方面弥补她,她恨他,他相信天长日久,她总会看到他的真心。
但在生死面前,贺琮可没这份笃定。
他一向以凶恶面目示人,因此没谁敢猜测他也有怕的时候,所以安慰都无从安慰,即使亲近如方源,也没往这碴上想。
没谁了解贺琮的恐惧有多深重。
不在跟前守着,他还能自欺欺人的以为顾卫卿在那边好好的,有方源这个两头跑腿的,他知道轻重,知道拣主要的说,自己该知道的都能知道。
最主要的是他怕自己去了守着也没用。他不能替她疼,也不能替她生,即使隔着一道薄薄的门,却隔着两重世界,她在那边,生死难料,他在这边,喜忧煎熬。
从前年少轻狂,总嚣张的说什么生死在握,真到了这时候,他有再多自信,都抵不过一个“命”字。在老天跟前,他贵为王爷又算个屁?
哪成想方源也有揣摩不到他心思的时候,这一去时间有些长,足足一个时辰,他都没回来报信。
贺琮耳边得了清净,心里却更是慌,可他又做不出来叫人去叫方源的事。他怒声吩咐:“熄灯,就寝。”老子还不等了。
夜色里,贺琮瞪大双眼,手里紧捏着被角,如果细听还能听见有什么东西咯吱咯吱作响。
他这边安然就寝,那边的人也都失了心气儿——王爷都不在乎,她们这还兴头头的图什么?
不过好在孙太医是十分尽心——越这时候越不能放松,否则那可真是一尸两命——再说还有方源呢,他察觉到不对劲,先把两个稳婆和盛嬷嬷大骂了一顿:能不能干点人事了?干不成就赶紧滚,王府不缺她们仨这带活气儿的。
方源实在是同情顾卫卿。
这顾姑娘就是个命苦的人,托生就没托生到好人家不说,好好的一个姑娘愣当儿子养,只怕一天安闲日子都没过过,结果又遇人不淑,遇上个王爷这样的浑不吝。看似日子过得光鲜亮丽,可其实就是一肚子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