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操场,绿色爬山虎幽幽覆了教学楼一墙。
温凝托着腮往窗外看,九月初,还是很有夏天的感觉。
同桌的何樱停下抄单词的笔,关心地问:“凝凝,你不戴眼镜位置还那么偏,能看清黑板吗?”
第四组第五排还临着窗,家长想方设法也要把孩子调离的差劲位置。
温凝偏偏喜欢靠墙小角落里,那种奇妙的安全感。
她转向何樱笑了笑:“放心,能的。”
然后默不作声,温凝从何樱背后拈下三张花花绿绿的便条贴,丢进了垃圾袋。
十五六岁的少年,玩起捉弄女孩子的幼稚小把戏来,真的是兴致昂扬。
“纪庭柯!”何樱气红了脸,转身抓起他的笔袋要挟:“不用想就知道是你,今年几岁啦?真是无聊死了。”
“别,冲动是魔鬼!”纪庭柯谄媚笑着,连连讨饶:“我错了,真的!把笔扔坏了还不得问你借吗?”
“切,鬼才借给你!”嘭的一声笔袋落在课桌上。
温凝和王后雄学案面面相觑,失笑。
没多久,隔一条走廊邻座的周心茉“哎呀”的惊呼了声。
她也中了招,这帮精力过剩的男生。
周心茉飞红了脸,手指悄悄把校服裙角揉成了一团。
她细声细气:“林臻,徐……徐挺。”
与何樱货真价实的怨怒不同,少女的轻嗔娇憨可人。前排的同学闻风而动,纷纷回了头。
曾在八月底,一丝风也没有的军训操场,温凝被晒的神思昏沉。
而前方的少年身形劲瘦,站姿如松似柏,好看极了。
她记住的那个背影,属于徐挺。
温凝书一合,索性随大流,看戏好了。
林臻一脸无辜:“诶周心茉,这事儿可和我无关啊。”
周心茉听见,脸上的红一路蔓延到颈项。
何樱笑容暧昧,温凝似懂非懂。
徐挺闲闲向后靠在椅背上,一枝百乐笔在指间上下翻飞,很流畅。
人俊,笔都能转出萧闲的姿态。
徐挺抬眼,一言了当:“不是我。”
他声音明净清凉,没什么情感起伏,如檐下风铃轻响。
但引来了短暂的静默。
纪庭柯跑过来,嬉皮笑脸解了围:“亲爱的学习委,是我做的!别误伤了林臻和徐挺哈。”
漂亮女生才容易被男生捉弄,似乎是约定俗成的一件事。
因而,被贴纸条的女生往往嗔怒之余,心内也有莫名骄傲。
周心茉顿了顿,笑起来:“樱樱说的不错,你太幼稚了。哼,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了。”
温凝目光流连在看起来很轻巧的笔上,心里想的是,好厉害的姑娘。
结果遇上林臻凑在徐挺手边,没心没肺的特大笑颜。
温凝划开视线,渐渐,身后隐约传来男生们的低声笑语。
跳脱如纪庭柯声音直发急:“别,千万别,我反正不敢!”
“你们谁敢谁去啊。”
林臻也泄了气,无奈道:“往温凝背后贴纸条,算了,你说是吧徐挺?”
徐挺没理他。
入校那天迎着晨曦,长发洒落肩上,微仰着脸看分班布告栏的温凝。
周身冷冷艳光流转,就已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高一的男生或许记不清全年级到底有几个班,但温凝在高一七班,人尽皆知。
只敢小心翼翼远观的大美人和漂亮的小女生,在情窦初开的少年心中,当然远远不同。
压低却格外清晰的笑语,温凝装作没听见,周心茉更是。
午休时间过得很快。一点三十分,唱完了点歌时间,校园广播准时响起。
“高中英语听力专项训练。”
“……衬衫的价格是9磅15便士,所以你选择b选项。”
又来,真烦。
抱怨归抱怨,教室里哗啦啦翻书声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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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的第三节课,一直是班会。
班主任沈曼教语文,是位青年女教师。人清秀,行动间透着股淡雅书卷气。
从她每周不辍,捎来一瓶鲜妍的花束点缀在窗台边,温凝就开始喜欢她了。
“根据学校的要求,这周要出一期主题为中秋佳节的黑板报。”
沈曼目视讲台下的学生,笑着问:“除了宣传委顾夕,还有没有同学愿意报名参与?”
顾夕面色薄红,低眉说:“沈老师,没关系,我一个人出也行的。”
顾夕确实有这水平,他是七班唯一一位艺术特长生,国画和书法篆刻兼修。
但还是有好几个女生眼神晶晶亮,踊跃报名。
少女情怀总是诗,沈曼站在讲台上一览无余,颇有兴味地总结着:
班上小姑娘带了点儿惊慌失措的仰慕给了徐挺,余
下嘘寒问暖的关怀就给顾夕了。
这样也不错。
依沈曼成年人的眼光看,徐挺那样的少年还是适合出现在云端梦里,仰之弥高得好。
沈曼继续说:“我周三去外国语听课,不在学校里,语文课暂时调给英语。”
班主任不在校!果不其然,台下响起了小声的喝彩。
沈曼好气又好笑:“你们先别急兴奋,周三的值日班委是徐挺吧?”
徐挺站起身,应道:“沈老师,是我。”
正巧轮到能震住场的徐挺,沈曼暗自得意着:“行,我把班级交给你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去找办公室的刘主任商量。”
他点点头:“您放心。”
沈曼就更得意了,示意徐挺坐下后,她故作沉痛说:“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经年级组讨论决定,下周一举行一场小型摸底测试。”
“啊?!”音调拖得很长的痛苦控诉,连绵不息。
“什么叫摸底考试?一听就很不纯洁。”
林臻很嫌弃:“我靠,纪庭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装吧你。”
沈曼太阳穴直跳,等学生们渐渐安静下来,接着说完:“只考语数外三门,计分但不排名,也不给你们家长发校信通。”
“但是——我们班也要考出科创班的风采来。”
市九中是省内乃至全国闻名的重点中学,素质教育大背景下,实验班的名称设置不走寻常路,分外妖娆。
七八九,科创,弘文,火箭。
学生们却一股脑泄了气:“不排名,老师您早说啊。”
嘁,那就考呗,还能少上一天课呢。
伴着漫天星辉,晚自习课下,温凝和何樱肩并肩走出校园。
何樱蹲身解着自行车地锁,一边问她:“凝凝,你今天没带手机吧?”
“嗯。”温凝替她拿着书包,站在一旁点头。
何樱推着车走,白净的小圆脸上满是笑:“那我还是看你上了车再走。”
温凝把长发拢在耳后,弯眉笑了:“你哪天不是呢。”
从初中起,这就成了温凝和何樱之间的默契。
温凝住城西新区,何樱住东城老区。但风雨无阻,温凝每天陪何樱去取她的“小宝马”,何樱要看她上了车再骑回家。
但来接温凝的车,几乎从没迟到过。
“你骑车当心点,到家给我发短信。”
“好。”
温凝和她道别后,钻进了泊位内的黑色轿车里。
路灯下,缓缓驶远的车尾上三叉星标闪耀,s500l。
温凝家在清江路上,距市九中十五分钟的车程。
一走进楼道,温凝就看见家门前的声控灯橘色的光,温暖安定。
是吴阿姨站在那里等,一直跺脚的缘故。
吴阿姨脸上堆满了笑,迎上来:“这个点一听到车声响,就猜到你回来了。”
温凝歉然:“这个天还有蚊子呢,阿姨您以后别在门口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