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明亮的病房内,有不具名的气味在萦绕,和空气里的药水味相触,变成硝烟未歇的战火。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大的那个坐在床上,被石膏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腿还非常狼狈地挂在架子上,另一只脚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摆着。
她扭着头,双手环胸,嘴巴撅得老高,连生气的样子都扮得这么不像。
单薄的蓝白病号服有些大,衬得她身形纤瘦,小巧的下巴似乎也比前些日子清瘦了几分。松松垮垮的衣领下,还能看到那道金色的刺青,如完美的瓷器上,凭空多了一道裂纹,又被能工巧匠修成了独一无二的装饰。
小的那个则背着可爱的儿童书包,无奈地站在窗边,见到唐知眠进来,小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小脸上露出一副“我也没办法,我也很绝望”的表情。
唐知眠不露声色地关上门,走到苏乐身前,眼神轻扫,苏乐飞快地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心下了然,苏辛这是闷出来的脾气。
苏辛听见开门声,知道有人进来了,还以为是护士来换药,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声:“不就是血压血糖低了点,要是让我多吃点好吃的,保管能上山打老虎……”
“换衣服,”被她稚气的自言自语逗笑,唐知眠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到她手边,轻轻拍她气鼓鼓的脸颊,“今天带你出去。”
“唐知眠?怎么是你?”苏辛没想到居然是唐知眠来了,漂亮的丹凤眼里闪动着纯粹的欣悦,却在看到他脸上的笑意时,忽而呆住了。
唐知眠在对她笑。
不是漠然淡笑,或是怜悯轻笑,而是近乎疏朗的露齿微笑。
皓齿洁白,和六年前暗夜里的模样重叠,仿佛白亮柔软的光,将一切无助与黑暗驱散。
如他这个人,蔚蔚如松柏,高立且正直,只要远远看着,她的人生就充满希望。
这样微笑着的唐知眠,敛去了拒人千里的气息,熟悉得让她眼眶湿润。
“唐知眠,”苏辛伸出手,圈住他的脖颈,将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软软道,“我没法儿穿裤子。”
唐知眠一手搂在她腰间,接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准备的是裙子。”
……
半小时后,苏辛在护士的帮助下,总算将穿了七八天的病号服换下,撑着拐杖,像瘸腿的兔子向电梯门跳去,刚到拐角处,就听到苏乐小小声地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