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地狱的颜色。
森冷严密又雍容华贵的伪装之下,是肮脏污秽的底细。
他曾在一本书里读到过这样的句子:“当你潜入一条黑暗的隧道,发现自己无路可退时,如果余下的那口气不足以支撑你原路返回,你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前行,游向未知……并祈祷能找到出口。”
实在是太形象了,魏岸想,这段话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地拿来自嘲了。
因为,他此时俨然已无退路,除了祈祷有新的出口,便剩下这不知黑夜与白天的思索了。
可思索往往除了加剧身体的疲乏,在这样的逼仄束缚的境况下,没有丝毫实质性的作用。
魏岸坐在窄小的窗边,眼神平静如水。
这是他从进来开始,最喜欢的一处了。
但那与其说是窗,不如说是整个房间里唯一能提供空气的地方,只有他拳头大小,外间幽幽的一点光亮,像一条垂死的鱼,在深黑的海洋里,浮浮沉沉,而他也只能凭借这道光的浮沉去判断时间。
有时候光线在他眉眼偏上,左前照来,那是日头刚冒出的时候,要是再低下一些,便是日上了中天,要是藏进他身前黢黑的衣料里,那大约可以判断,这一天又过去了。
魏岸靠着这样的算法知道,他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十七天了。
因为历史原因,这个岛国有相当一部分的难民,多数是逃亡各国的流窜人民,颠簸跋涉而来,原以为是天堂,却原来依然是逃不开的地狱,或者说,是炼狱。
他们被集中起来编号分级,随后发往不同的服务场所成为不同等级的奴隶,少数能混得好些,也有趾高气扬的时候,但通常是笑不到最后的,不得善终的结局,会成为下一批难民戚戚然相互警醒的血例。
看管魏岸的是一个四肢强健的黑人,也许是才刚被收入岛,眼里还有对命运的不甘,所以上位者便用了点方法。
每次端饭进来,魏岸都可以听见挂在这个黑人双脚上的铁链发出哐啷声响,拖在地面上咕噜咕噜前行,如同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时时刻刻掌控着他的命运。
而这样的折磨会一直延续到他彻底臣服为止。
倒是作为被关押者的魏岸,反而手脚完全自由。
这一点,极是讽刺。
是料定了魏岸身无蛮力,无法逃脱,也能让这个名叫布克的黑人,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管生涯中,感受到什么叫绝望,从而放弃无谓的挣扎。
窗外的光线再一次滑到身前时,铁门被打开。
魏岸不需看,便知道是到了晚饭时间了。
他现在一天只能吃一顿晚餐,但他看不见到底是什么食物,只知道味道不难吃,也绝对算不上好吃,有汤食也有肉食,但没有米饭或者面条。
这一点,又极难忍受。
因为,南国人民还是喜欢吃饭的。
他突然想起了苏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