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可是一潭深水啊,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善茬,裹着伪善人皮,做尽肮脏事。”
“我说老头儿,你也真舍得让她去冒险?”
司越之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野草,双手背在脑后,闲闲地卧躺在围墙上。
没等到回应,他看了眼坐在地上吐纳调息的纪彦民。
到底是老江湖,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这老头儿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空气说话呢。
司越之找了个没趣,撇撇嘴,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天边渐渐发白的云层。
风云几多变幻,人世几多轮回,唯有太阳,无论经历多久的黑暗,总会用慈悲的光辉照亮人间。
司越之看着东方的吐白,心下喟叹,这一天,又要亮了。
风从头顶轻忽掠过,捎来一声回答:“她总要面对的,更何况,阿辛身边还有人陪着。”
纪彦民依然闭着眼,语声平淡,好像谈论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寻常他人。
司越之先是一怔,等明白过来之后,表情也轻松起来。
他倒是忘了,苏辛身边还有一个“唐知眠”在,那男人深不可测,却看得出来用情至深,事态再是危急,总归是不会让苏辛受委屈的。
尽管,苏辛此生将遭受的最大委屈,也可能是由“唐知眠”亲手造成的。
然而毕竟那是苏辛自己的感情事了,他作为朋友,能操心的也仅限于此。
司越之吊儿郎当地吹了记口哨,换了个话题:“老头儿,你到底在逃什么?你跟苏梦兰好也好了,女儿也生了,到底还有什么是要避着躲着的?”
他曾跟着苏辛去疗养院见过一次苏梦兰,恁样温婉如水的一个女人,像岁月命运从未亏待过她,眸光清亮如星芒,说话时也是含着笑的,和苏辛百媚千娇之下的凌厉果决不同,苏梦兰才是真正从画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他如何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严守礼教的大家闺秀,当年是怎么铁下心来跟纪彦民私奔的?又是如何能在丈夫失踪、自己又怀着身孕的情况下,放下骄傲与自尊,投奔早已将自己视为奇耻大辱的苏家?然后在重视门风胜过重视人命的世家里,又带着女儿熬过尖酸刻薄的漫长时日,为什么如今步入晚年,依然能以这样温柔的姿态面对无休止的恶意揣度和闲言碎语?
柔软与坚韧并存,这大约,正是纪彦民深爱她的原因之一吧。
苏辛身上或多或少有苏梦兰的影子,也同样继承了纪彦民的许多潜质,那个世人知之甚少的诅咒,难道真的会在苏辛身上灵验吗?
纪彦民做早课的动作未停,只有平平的声音徐徐传来:“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多问。”
“你该不会就是拿这种话去搪塞苏辛的吧?”司越之对这么不负责任的回答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