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汉白玉除下跪立的少女太偏执, 九五之尊依稀仿佛看到了横亘的一弯岁月之外,曾九岁的稚子也是这般果决和坚毅。
文帝不禁思索:他自己脾气硬,还喜欢脾气硬的。
霍蘩祁袖下的手在颤抖, 她想说的都说完了, 可是却不知道如此犯上不敬,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等待着她。
说丝毫不畏惧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已经决意一条死胡同走到黑,没有转圜回旋之地了, 怕也不能更改什么。
文帝那双狭长的眼微眯, 俯瞰下来, 这姿势平添了额外三分的压迫感,霍蘩祁觉得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颈,胸口的气息上不去下不来, 挣脱不得。
文帝沉声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他退回龙椅,高声传唤道:“来人!”
霍蘩祁一颤,震惊地仰起脸, 身后传来一串清晰的锁链拖动的声音,时而沉闷,时而轻灵。
她这一生, 只在那暗无天日的甲板之下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就在霍蘩祁激烈地咬着嘴唇发抖时,那两条漆黑的涂满泥锈味的长锁链被横着扔在了霍蘩祁脚下,漆黑修长,一环套一环, 锁链顶端是竹片削成的夹板,一边是六片,一共十二片。
霍蘩祁眼尾的青筋开始轻颤时,文帝嗤笑一声,“可识得这个?”
她拼命克服自己的恐慌和不安,唇欲出血,紧紧握着拳,凝聚一身的力气回道:“认得。”
文帝道:“这是你嘴里热忱、孩子气的人亲手做的,两年前,他将这东西锁入地牢之中,朕还不曾找人试用过,不如你代朕看看,他那一套以吏为师的法子,能不能让朕的子民真正心悦诚服。”
“上刑。”
瞬息犹如洪水没顶,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湮没她的五感意识,恍恍惚惚之间,冰凉的竹夹板被扣到了她的十指上,铁链晃动着,拖行着,犹如一声声轻蔑肆意的冷笑,她还犹堕梦中,惶惑地望着帝座上的人。
文帝道:“你不知道他的可怕,朕让你看看。”
言毕,那冰冷如蛇的夹棍瞬间被收紧,她的手被两名侍从拉到背后,以一种极限的极致的姿态往后合拢,那竹夹板如跗骨之蛆,阴魂一般将她裁衣折花的那双手紧紧捆缚住,倏然收紧。
霍蘩祁痛得轻轻“嘶”了一声,但这只是开始,只是威胁,离真正上刑还差一步。
文帝道:“还不认输?”
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丫头还骨头硬,倒真是难得。
霍蘩祁反而笑,“为何认输!纵然是他亲自上刑,我也不服!”
文帝略有惊叹,侧目道:“朕已经给了你机会,只要你弃了他,朕给你你要的钱财声望,即便将你和你未来的子嗣抬为世家,列为贵族,朕都有这个权利。”
“这套刑具不过是他折腾出来的其中之一罢了,不害性命,还有十几种,朕尚未让你见识。”
霍蘩祁的唇殷红如血,她被缚着的双手被扯到身后,一动便是撕扯般的疼痛,但饶是如此,霍蘩祁也不肯服软,冷冷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