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往东走,在入夜之前,水影看到了那片名不虚传的林子,真是大啊,竟是望不到尽头,浩瀚如海一般。黑森森,黯幽幽,给人无形的压迫感,似有沉甸甸的大石压在心头。
水影下意识地握了握剑柄,流火在鞘里发出低低的长吟,似在应和着主人的感觉。她宁定了心神,深吸口气,正要进去时,却听见后面有声音在唤她的名字,虽然遥遥地隔着狂风暴雪,却听的真切。
“是谁?”水影问了声,疑惑的回身去看,唤她的人还未看到,平地里忽然刮起一阵旋风,夹着鹅毛般的雪片扑面而来,怪异而强劲,水影被这凛凛的风逼住了呼吸,脚下踉跄着退了几步,不觉退进了林中。
旋风在入林的瞬间消失,或者是退了出去,就像是一个人知趣的在禁地前止步。水影背靠着一棵树,喘息甫定,四下里张望打量着。几步之遥的露天下,风雪正在肆虐嘶吼,茫茫的雪片在漆黑的夜里白得刺眼,像一个怪物披散着白色的长发,在暴风里狂舞长笑。
而林子里却是静谧的,没有风雪侵蚀进来,甚至并不太冷。似乎这是一座大房子,把风雪和寒冷阻隔在外。
水影疑惑着,她不信这林子本来就是如此,一定是有着什么的,是什么样的力量控制着,甚至可以让这里与自然隔绝!
水影没有动,她静静地依树而立,让眼睛适应这样的黑暗,也让身心尽量放松到可以进入战斗的状态。尽管前行几步就可以走出林子,但她不愿意逃避。再说,剑仙下世历劫之时,一旦选择了一条路,是不能够在中途回头或是改道,否则,必遭天谴。不管刚才在身后唤她的人是谁,她确是回了头,而那一阵推她入林的旋风,就是上天对她的警告吧!
既然如此,那就往前走罢,总不能老在这里靠着树站着,站得久了,搞不好会变成这棵树的寄生藤。水影自嘲,鼓足勇气支撑起身体,向林子纵深走去。
这片浩大的森林一定有着久远的年代,每棵树都是参天的,有着遮云掩日的气势,即使是白天,肯定也难见日光,在这样无星无月的雪夜里,更是一团漆黑,仿佛一切都被凝固在深深的墨里。
在这样的黑暗里赶路真是很不方便,常常让遍地纠缠错综的藤蔓枯枝绊得踉踉跄跄,水影几次探手入怀,然后又把手空空地缩回来,她舍不得拿出紫烟寒来照亮。紫泥海位于天之极南,只有那样四季温暖的海水,才孕育了紫烟寒的温润光华。自从决定向东北方来,她就再没有拿出过紫烟寒,怕它经不起这里的酷寒,所以一直贴在心口揣着,用体温暖它。
“唉,若是在三百年后才遇到流火就好了,那时我已经开了天目,即使比这再黑也可以看清路的……但那时的我,可能也就不会再为了一把剑而不顾一切。嗯,这就是天意么?”水影一路跌跌撞撞而行,黑暗下的密林诡异凄冷,随处都可能藏匿着不可预知的危险,每一步之后也许都是万劫不复。但不知为何,水影却没有丝毫异样的感觉,腰畔的流火也平静亦然,似乎什么也不会发生。
走着走着,脚下竟突地一沉,水影陡惊,不及多想,足尖微一用力,身形已盈盈飘起,掠上了身旁的一棵树,踏稳枝干的一瞬,手也按上了剑柄。
可是树下却没有危机来袭的迹象,只听得一阵吱吱咯咯的轻声鸣叫,然后是呼啦拉扇动翅膀飞起的声音。水影一怔,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只是踏进了松鸡窝而已,难为自己竟紧张成这样,看来胆量比松鸡也大不了多少。她笑着放开手,顺势跃下树来,继续她的行程,而那只引出这场虚惊的可怜松鸡,已不知逃向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