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惨的太阳又挂在太平洋的波涛上。贝蒂欧岛上的“海魔”官兵,几乎不相信还能看到它。他们每一秒钟都面对着死亡,谁也不敢担保,自己能活着离开塔拉瓦。
惠特尼相信胜利已无疑问。即便他倒下去,还会有一个少校或者上尉来站在他的位置上,传动带必须往前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直到东京才会停住。他终于看到了贝蒂欧的胜利,啊!为了胜利,他祈祷全知全能的上帝。
贝蒂欧的枪声止息了,阳光洒遍全岛。那是怎样一幅悲沦动人的景象啊!
站在贝蒂欧岛的任何一点上,都可以看到海洋,礁岛平坦狭小,一无遮拦。斯普鲁恩斯中将的舰队整齐地锚泊在海洋上,象是准备接受检阅。贝蒂欧的沙丘大都被炸平,满身血污的陆战队员从岛子的各个地方走出来。他们衣服撕成了布片,眼眶深陷,筋疲力尽,痛苦不堪,几乎想就地躺下,一口气睡他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他们已经麻木了,呆滞了,脑于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概念:胜利了。
贝蒂欧岛上到处是灰色的人群。每一片空地都站着人,“海魔”的人。他们互相拥挤着,贝蒂欧实在小得可怜。
为了争夺贝蒂欧,美军伤亡三千人。每一平方米也许都有一具尸体,不是美国人的就是日本人的。在美国海军陆战队一百七十年的历史中,他们从未打得如此惨苦,而又如此英勇。
惠特尼中校沿着沙丘走着,沿着弹坑走着,沿着残破的盖沟和坍塌的地堡走着,同每一个人握手,同每一个人拥抱。
战火把“海魔”铸成了一个整体。将军拥抱着士兵,医生拥抱着牧师,白人拥抱了黑人。大家鼓起最后的劲,高喊着:“美国万岁!”、“胜利万岁!”、“海魔万岁!”
艾伦·李上尉站在一个被炮弹炸断的椰树桩上,迎着升起在礁湖上的朝阳,缓慢地转过身子,最后,背对咸水湖,脸向海洋上的大舰队,缓慢地举起双手,想做出一个表示胜利的v形。但他的手臂异常沉重。他的部下所剩无几,攻占贝蒂欧变成了一个皮鲁斯的胜利。他的右臂挨了柴崎一刀,痛得钻心。因而,他的手始终没有举起来,惠特尼走在他营队的前面。四天前,他的八百名士兵要排那么长的队。现在,这支队伍短了一大截,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士兵寥寥可数,军官星散人稀。他同他们一个个握手,叫着他们的名字、父名和姓。在每一个人面前,他都激动地重复着一句话:
“thank you!thank you!”
【皮鲁斯:(前319一前272)古希腊伊庇鲁斯国王,前280年在赫拉克里亚同罗马人交战。虽获胜,但损失极大,故有得不偿失之意。】
这个平时索然无味的英文单词竟变得力重千钧,每个人听了之后,热泪横流,难于自已,中校走向二团的团旗。它由一名陆战队士兵擎着,被弹片撕成绸丝缕缕,上面还沾着发黑的血污。惠特尼跪下一条腿,拾起团旗的一角,把自己干裂的凝血的嘴唇,慢慢印上去。他此刻心情异常平静,象初生的婴儿。
突击排士兵罗克韦尔从一个日军防空洞中钻出来,手里拿了一把日本军号。他甩去号上的尘土,试了试音。突然,他吹起号来。在贝蒂欧寂静的清晨里,号音嘹亮凄厉,他反反复复吹着一个调子,听起来就好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