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残酷的玩笑 (1)

周海光和超凡一起,把庄泉的死讯告诉红玉,红玉没有哭。周海光把那枚钥匙交给红玉,红玉仍没哭,只是眼睛呆愣愣的,无神。越是这样,越让人害怕,周海和超凡都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

骇人的沉默。

红玉起身,朝外走,周海光和超凡跟着她。

她先到自己的宿舍,拿一个大的旅行包,然后走出来。

走到庄泉的单身宿舍,红玉停下,用钥匙开锁,手颤,开不开,超凡拿过钥匙,替她开开。

两只单人床并在一起,铺着蓝色格子的床单,被褥还是庄泉平时盖过的被褥,只是新洗过,还散着肥皂的香气。

再有,就是一张办公桌了,公家的,既是桌子,也是床头柜。庄泉的家庭很困难,他的大部分工资要给家里,他没有钱,因而连结婚都不能做一套像样的被褥,更别说家具。

办公桌上摆着庄泉和红玉的照片,单人的,各装在一个精巧的镜框里,镜框是用罐头盒子制作的。那是庄泉的手艺,他没钱,但手巧。

他们还没来得及拍一张结婚照。

窗帘拉得很严实,屋子很暗,他们走进去,超凡拉开窗帘,浓烈的阳光汹涌而入,便把屋子点燃了。

屋子里一片红色。

墙壁上贴满大大小小的喜字,连屋顶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

床单上,枕头上,被子上,也放着大红的喜字。

办公桌上也摆着喜字。

床的中央,是一个硕大的红色纸船,帆橹俱全,那是庄泉用红色电光纸叠的。他是渔民的儿子,他的家在海边,他喜欢海,喜欢船,他是把婚床做为一条船了吧?用它载着他的媳妇,到家乡去,到海边去,让父老乡亲看一看他的如花似玉的妻子。可是,他却死在地下近千米的巷道里。

超凡想起来,自打庄泉开始布置新房,就没有在他的屋子里住过。每晚到别人的宿舍借宿,他是想和妻子一起共同住进这焕然一新的洞房。想到这里,眼泪便无声地流下来。

红玉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无语。

她由提包里取出两条鲜红的缎子被面,铺在床上,还有绣着喜字的提花枕巾。然后,取出一包一包的糖果、香烟、瓜子、花生,朝屋里撒,朝床上撒。

她知道庄泉穷,她偷偷地准备下这一切,只是,被子和褥子还没有时间做,这一阵,太紧张了。

房间里谁也不说话,看着她撒。

撒完,她怔怔地看着庄泉的照片,照片上,庄泉在对她微笑。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她突然大声喊:“泉……我的泉……我给你……我给你……我给你送来了啊……”她扑过去,抱起庄泉的照片,在上面狂吻,热泪与恸哭如海啸一般崩云裂岸。

周海光与超凡都愣,两个男人,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劝一劝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们只有默默地退出屋子。

屋子的外面,是全单位的同事,不知道是谁通知的,都在屋子的外面默默地立着,全都是男人,男人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劝红玉。只有默立。

不知是谁,低低地啜泣,接着,啜泣变为大哭,全体男人都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哭声如海沸山崩,日月无光。

周海光用头撞墙,边撞边声嘶力竭地痛哭,超凡哭着拉他,他对超凡大叫:“超凡,你打我一顿……我求你……你打我一顿好不好……”

庄泉的死震动市委常委,向国华亲自主持在市防震办公室召开会议,研究这起事故和防震问题。周海光还没到,就有人对向国华大吹冷风。

“老向,红星矿发生的事故,搞得井下工人人心惶惶,井下出现地裂,周海光又拿不出一个说法,上万名工人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你说怎么办?”一位常委很激愤地对向国华说。

“老向,我跟你说过多次,对防震的事一定要慎重,不能听风就是雨。好多地方搞防震,已经防得不可收拾,防得停工停产,人心不安。我看,该防的不是地震,是人……”另一名常委的话就不仅是激愤了,那弦外之音使人不安。

对于这些意见,向国华只能听,人家有话要说,总不能封住人家的嘴。

正在议论着,周海光低头走来,大家的目光朝他射去,极冷。

周海光虽没有抬头,但已感受到那交织的冰凉,他坐下,不等别人说话,就主动说:“向市长,关于在红星煤矿发生的事故……”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向国华打断他的话。

“我们去观察,没想到发生了意外……”周海光还想对事故做进一步解释。

“意外?周台长,你不要强词夺理了,庄泉的死,你是有直接责任的。”姓周的常委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

“周台长,你是国家地震局派来的,我们拿你当专家看,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正常的工作是要开展,但你也不能拿人的生命当儿戏。”姓陆的常委接着发言。

“庄泉的死我有责任,请组织对我的过失严肃处理。”周海

光说得很诚恳。

“周台长,处理你有什么用?啊?都什么时候了,你捋出个头绪来了吗?如果不行你也别硬撑着,我们可以另请高明……”一位下面的局长说得更凶。

这种话是周海光难以承受的,一股血涌上来,撞到脑顶,他猛地站起来,颤抖着手指那位局长,却说不出话。

向国华拍了桌子:“太不像话了,你还像一个国家干部吗?我们是研究问题,不是开批斗大会。抗震、防震是一个复杂、艰巨的工作,不是天气预报,叫出门的人带把伞就可以了……”他这一嚷,没人敢说话了,可是会议也无法开下去了。

周海光说:“向市长,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向国华点点头,表情沉闷。

周海光的心情同样沉闷,回到地震台,他想找超凡商量一下,如何在工作上、生活上给红玉一些照顾、安慰。对于庄泉的死,别人想得是责任,他想的则更多是情感,那种情感上的自责比责任更咬人的心。可是还没容他找超凡,超凡就进来了:“海光,仪器记录发现重力场出现变化趋势。群防一组报告,沙河营水位突然下降两个单位,原因不明。群防三组发现一群蝙蝠在白天飞翔,群防二组报告十里铺、大墩、柏各庄等多家养鱼场出现大量死鱼,动物园也反映老虎、狮子等动物出现惊慌,在笼子里蹿来蹿去,不吃东西。”超凡说得急切,表情严肃。

没容周海光说话,另一位工作人员走进来说:“周台长,地电观测站来电话说,电阻率出现下降。”

“你马上去水文站,了解一下水位下降的具体原因。”周海光对工作人员说。工作人员转身出去。又一个工作人员进来说:“周台长,核旋仪记录,磁场总强度和垂直分量都有大幅下降。”

“日变形态怎么样?”周海光沉稳地问。

“从图形上看,大致还算规则,但是日变幅度有减小趋势。”工作人员说。

周海光说:“你去气象局,了解近十天来的大气变化情况。”工作人员答应一声也走出去。

工作人员一出去,周海光和超凡就扑到图纸上,分析着那些复杂的曲线和数码。

“海光,我觉得现在已经到了发布临震预报的时候了。”超凡抬头对周海光说。

周海光没有说话,在地上来回走。

“海光,你还犹豫什么?这么多的问题一下子爆发,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见周海光始终不说话,超凡实在憋不住了。

“超凡,你要冷静。”周海光只说了这么一句,仍在地上走。

“我没法冷静。”超凡是在喊了。

“震源和时间无法确定,我怎么报?”周海光也激动起来。

“海光,如果漏报怎么办?”超凡强压怒火,力图说服周海光。

“那是最可怕的。”周海光说。

“我觉得宁可误报也不能漏报。”超凡说得沉重。周海光听得出,超凡是把心里话说了,这不仅是为了工作,也为了他周海光,超凡是爱护他的。

他一时默然。

“你要是怕这怕那,我看你还是回北京去吧。”超凡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周海光有些陌生地看着他。

“你现在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了。”超凡也许是觉得话还不够重,又补了一句。

周海光有些伤感地说:“超凡,我整整追踪地震半年多时间了,费尽心血,这个时候你也要赶我走吗?连你也不信任我吗?”

“可你迟迟做不出决定,叫我们怎么信任你,难道,要让唐山父老拿生命做赌注等着你的决定吗?”超凡的话说得重了,重得超出了周海光的承受能力,他痴痴地看着超凡,说不出话。

超凡却不看他,径自走了出去。

他出去,周海光就觉胸口发闷,倒在地上。

正好红玉进来,扶起海光,要把他送医院,海光说他没有什么,一会儿就会好,红玉带了哭腔,说他是累的。这使海光很感动,在这种时候,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是宝贵的。他说这个时候应该是他来安慰她,可是……红玉不让他说下去,他还是要说,直到红玉厉声喝住他,他才不说了,但他也不去医院,他让红玉去预报室看一看,如果地磁变化幅度出现畸变,大气压有什么异常,马上来告诉他。

红玉只好出去,在这个时候,个人的生命安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个大分母——一百万人口。

胜利桥是一座位于市边的公路桥,桥上车流不息,桥下是干枯的河道,河道极宽,满布沙石。

胜利桥下,王军一伙耀武扬威,他们来了几十人,都带着长短家伙——铁棒和木棒。

赵辉更狠,拿着一把切西瓜的长刀片:“老大,瞧这阵势,那小子哪还敢来。”他晃着西瓜刀对王军说。

王军自然与众不同,拄着一柄日本指挥刀,这也象征身份,一般的人家没有这种家伙。他拄着这家伙做军官状:“再等等,他要是敢来就把他埋在这儿。”

赵辉点点头:“老大放心,我都吩咐过

了。”

这时有人喊:“他们来了。”

俩人都略感诧异,抬头看,黑子领着十几个人正往河道走。王军一看便放心,一挥手,几十个人迎过去。

黑子、颜静和十几个人走下河滩,远远地,看见王军一伙几十号人黑压压地迎上,颜静有些怕:“妈呀,他们来这么多人?”

黑子没理她,往前走。

“黑子哥,他们人太多了,这场面我可从来没见过,我看咱现在跑还来得及。”颜静的声音有些颤,得手就跑是她的惯技,与黑子隔行。

黑子瞪他一眼,没说话。颜静知道自己在扰乱军心,便不再言语。果然,她不说话,有人说了话:“大哥,你看怎么办?他们人太多。”

黑子的背后插着一把大刀,扭头说:“不怕死的跟我走,我非剁了王军这王八蛋。”

看着黑子走,别人也走,颜静也只好跟着走,但是她的身子却在抖,难以制止。她对黑子说:“黑子哥,你别骂我,我的身子老抖,你说这是不是精神抖擞?”

黑子没说话,王军他们已经到了跟前。

“哈哈,没想到啊,你小子真敢来送死。”王军笑得张狂。

“你敢欺负我哥我嫂子,今天你砍不死我,我就要剁死你。”黑子边走边说。

距离还有五六米,双方都停下脚步,对峙。

“这孙子玩儿得可以,出来玩命还带一美女。”王军一伙中有人赞叹。

于是好多人的目光就不看黑子,看颜静。颜静感觉到自己重要,产生自豪。

赵辉色迷迷地看着颜静:“你是来献身的吧?我的钱包带来了吗?我的军帽呢?”

颜静显得很胆怯,不说话。

“小妹,只要你当着我们弟兄的面,脱光了衣服,我的钱包和军帽就给你了,还可以饶你不死。”赵辉以为己方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说话狂。

颜静回头看一眼黑子,忽然笑了,笑着朝赵辉走,边走边解衣扣。

黑子显出紧张,不知道怎么办。

王军一伙儿的眼睛都朝颜静去了,谁见过漂亮妞儿在众人面前脱衣服呢。

赵辉露脸,很得意,是他给弟兄们造这个眼福。

颜静脱去中山装,扔在地上,里面是一件紧身小背心,丰满的胸部很峥嵘。

“你不是要看吗?我就叫你看个够。”颜静笑着朝赵辉走,赵辉看得呆了,王军一伙儿都看得呆了。

没觉怎么回事颜静就走到赵辉面前,她的脸突然一变,由背后抽出一把刀来,照着赵辉就是一刀,赵辉猝不及防,转身欲跑,刀砍到背上,一条很长的口子,血流如注,他当时就倒在地上。

黑子一见颜静竟有这一手,大受鼓舞,也挥刀朝王军扑去,十几个弟兄跟着黑子打冲锋。

王军的指挥刀本来就是摆设,不会使,又被赵辉的鲜血吓蒙,还没醒过神来,黑子的刀已经晃到眼前,他只有跑,连刀都扔了。

他一跑,全体都跑,溃不成军。

黑子的十几个人大受鼓舞,一阵乱打乱敲乱砍乱剁。

赵辉见大家跑,忍痛爬起来也要跑,颜静盯着他呢,大骂:“妈的,我废了你。”一脚踢到他的裆上,他又捂着裆倒下,在地上乱滚,他倒霉,欺负女人的部位老被女人欺负。

颜静还不解气,举刀要砍赵辉,突然有人喊:“雷子来了。”颜静一愣,向远处看,赵辉趁机滚到一边。

这一声比什么都管事,双方的人都没命地跑,连赵辉也让人架着跑了。

黑子和颜静见果真是公安来,也要跑,却晚了,几名公安已经来到面前。

一个人称大刘的公安指挥着,给黑子和颜静带上手铐。

一个叫素云的女公安过来,对大刘说:“其他的都跑了。”

黑子还充英雄:“别抓我们,抓那帮菜狗去。”

大刘给他一脚,让他少废话。

颜静朝他挤眼,一笑。

然后他们都被带走。

在派出所里,颜静首先接受审问,黑子戴着手铐在窗外站着,等待审问,他不住朝屋子里看。

颜静显得满不在乎,问什么不说什么,气得大刘拍桌子:“颜静,你必须老实交待你的问题,你干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我干什么了?”颜静一脸无辜。

“装傻是不是?”大刘身子前仰。

“你们抓住我的手了?”颜静抬头看屋顶。

大刘气得往后仰,靠在椅子上。

素云说了话:“颜静,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个样子啊?你家里人怎么就不管你呢?”

颜静笑:“想管,可他们管得了吗?”

“你父母不在唐山工作?”素云又问。

“我父母和这事有关吗?”颜静显得天真。

“我们应该多了解一些你的情况,这样对你的教育会有帮助。”素云保持耐心。

“早死光了。”颜静又

抬头看屋顶。

素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大刘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时候何刚和文秀来了,看见黑子戴着手铐在窗外站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黑子先开口:“哥,你怎么来了?”

“派出所的人叫我来的,你怎么又去打架了?”何刚说。

他们一说话,素云走出来,见到素云,何刚赶紧说:“实在对不起,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素云便介绍黑子的胡作非为,说着话,黑子插话说:“胡说,根本没有我的事,是那帮人欺负我哥和我嫂子……”

“你们要配合我们做好何斌的工作,任由他这样下去,以后会出大问题的。”素云说得恳切。

文秀连连答应以后一定好好帮助她,这样的地方她是头一回来,不知道里边的规矩,还在问:“颜静呢?”

“颜静的问题还没搞清楚,不能走。”素云答得干脆。然后又对黑子说:“何斌,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再闹事,如果下一次再抓住你,就不这么简单了。”

黑子满不在乎地嗯一声。

于是素云给他解开手铐,让何刚带他走,他还问:“那颜静怎么办?”

气得何刚一推他:“哎呀,你先跟我们回去吧。”

向文燕的伤很快好了,好了,就来找周海光,拿着他的衣服。

周海光在宿舍里,正摩娑着一块坤表伤神。那是他的妈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那时他上初中,正赶上考试,吃着早饭,妈把这块表给他戴上,怕他误了考试,他刚一出门,就发生地震,全家都砸死在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这一块表。

他家在邢台。

邢台地震,是当时震惊全国的大地震。

向文燕敲门,周海光开门见是向文燕,很吃惊,问她怎么能找到这里,向文燕笑着说:“我可以打听啊。你病了吗,看上去气色不好。”

周海光说没有什么,只是有一点不舒服。他把向文燕让到屋子里,向文燕说是特意给他送衣服来的,同时表示感谢。说着把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递给他。周海光接过衣服放在床上,就没有话说,还是向文燕问他,才互通了姓名。然后,又没有话,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她,他便紧张。

向文燕也感觉不知说什么,起身看他的桌子上摆放的一张照片,问:“这是你们的全家照?”

周海光说是,便指着照片对她介绍哪是妈,哪是爸,还有弟弟妹妹,最后说:“中间这个是我。”

“他们都在北京?”向文燕问。

周海光一阵沉默后说:“邢台地震的时候,都被埋在废墟里了。”

向文燕见他很伤感,连说对不起,然后说:“你选择了地震预报,就是为了他们?”

周海光说:“是。我搞地震预测,就是想了解地震,掌握地震,不要让我身上的悲剧再在其他家庭重演,也算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了。”

“人能战胜大自然吗?”向文燕的眼睛很单纯。

“只要努力,人类终将有一天能够战胜大自然。”说到地震,周海光便有了话题,关于地震的烦恼也暂时抛开了。周海光的话渐渐多起来,他话多,向文燕就听,听得入神,也搞不清楚是地震的话题使她入神,还是周海光这个说话的人使她入神,反正,周海光给他的印象很好,她喜欢有事业心的人。

喊声震天,军威壮。

李国栋正率领着他的连队在操场上进行队列训练,以班为单位,拔正步,齐步走。

李国栋来到一班前,叫了立正,全班不动,他大声说:“小四川,出列。”

一个人称小四川的小个子战士出列。

“派你个公差。”李国栋说。

“是叫我给文燕姐送信吗?”小四川一本正经地问。

战士们窃笑。

李国栋一瞪眼:“少给我出洋相,赶快去完成任务。”

说着递给小四川一封信,小四川偷着朝战士们吐吐舌头,跑了。

小四川搭了团里一辆吉普,来到唐山市郊,车要到另外的方向,把他放到市郊了。下了车,他习惯性地整理军容,整理好,才发现车已走了,他的包还在车上,急得跺脚,泪都出来了,也没有办法,他知道这趟差对于连长多么重要,完不成?不好说。

跺脚没用,哭也没用,要想办法,他看到路旁地里盛开的野花,笑了,跑到地里去采野花。

市歌舞团的礼堂里,向文秀穿着练功服,独自一人在练习舞蹈,自己喊着节奏。

有口琴声,是“喀秋莎”,轻快活泼的曲子在礼堂里跳。

文秀四下看,却看不到人,一笑,和着“喀秋莎”的节奏跳起来,跳着跳着,忽然绊了一下,摔倒在舞台上,不动。

琴声停了,随之响起的是何刚焦急的声音:“文秀……文秀……”

文秀不动。

何刚跑上台来,摇文秀:“文秀,你怎么了?”

文秀突然睁开眼睛,把何刚拉进怀中

“我死了……是想你想的……我们结婚吧。”文秀在何刚的耳边喃喃地说。

何刚望着文秀,点点头。

两个人,成了一个人。舞蹈与乐曲,也成了一个。

向文燕上班,在医办室里,偷着看周海光的照片。看着,就想起那一个美妙的晚上,她伏在周海光的背上,七彩的光芒围绕着他们,他们合为一体朝着梦走,走在梦中。想着,便笑了,此刻便有七彩的光芒环绕着她的心,心便如宝石一般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