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界就是你 (1)

何刚由病房里出来,在院子里转一圈,又回来,不敢进去,在门口站着,由门上的窗子往里看。

明月走出来,看到何刚,立时生气:“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呀?”

何刚说:“我要见文秀。”

“你死了心吧,你永远也别想再见文秀了。”明月的口气极坚定。

一听永远两个字,何刚就急了:“我要见文秀,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要进去……”说着,推开明月就要往里闯。

一位大夫走过来拽住何刚:“你也一夜没有休息了,回去睡一会儿吧,文秀没有生命危险了,放心吧。”

何刚不听,推开医生还是要进去。

文燕听到外面吵,走出来,拦住他。

何刚急得大叫:“你们让我进去,你们滚开,我要看文秀……”

“何刚,你疯了。”文燕急得也大叫。

何刚一愣,继而说:“我是疯了,我要见文秀,我要见文秀……”

何刚推开文燕还是要进去。

又过来两个医生,拉住他。

文燕也拉住何刚:“何刚,你走吧,让文秀安静一会儿好不好?别在这儿闹了,我求你了行吗?”

何刚没办法,看一眼文燕,转头流着泪往外走。

何刚回到家里,看到何大妈在地上趴着,连忙问怎么回事。何大妈让他快去找颜静,她去找王军拼命了。

何刚把妈扶到床上,转身往外跑。

周海光接到文燕的电话,告诉他她刚从医院回来,海光问文秀怎么样,文燕说还在昏迷中,但医生说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周海光比较放心,放下电话,红玉和超凡就走进来。红玉递给他一份当天的情况汇总,周海光放到桌子上,问情况怎么样,红玉和超凡对他介绍,说各个群防点上来的都是一些离奇的事情,他们经过分析都一一排除了。

海光问都是些什么离奇的事情。

超凡说:“道听途说呗,什么井里挖出一个比磨盘大的乌龟,什么几十条蛇盘在树上,一会儿就不见了。”

红玉说:“还有一个小水库里的水一夜间就没有了。”

超凡笑:“反正都是一些怪事,还提到有十多只猫头鹰落在一棵老槐树上,白天晚上地哭,打都打不走,当地百姓说是不祥之兆。”

周海光也笑,说听起来是很奇怪。

超凡说:“海光,我和崔坚对你看到的问题作了分析,认为目前唐山的确还存在一些残留的异常现象,但这些现象都在逐步恢复。”

“哦,这么说我是过于敏感了?”

“我们是这样认为。”超凡说得很认真。

周海光把自己写的报告递给他:“我代表台里写的《关于唐山震情未来半年的趋势》,你给大伙看一看,有什么意见咱一会儿谈。”

王军家是一所独门独院的平房,刚出来,王军坐在沙发上,胳膊还吊着。几个小哥们儿来看,他们问赵辉等人还有没有事,王军说该打点的他都打点了,应该没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弄些钱来花。几个人都说这个事该办。

颜静来到院门口,没人,朝里走,隔着玻璃看。

王军正说得心花怒放:“黑子进去了,没有两三年出不来。你们给我把他身边那个妞弄来,慢慢玩。”

颜静听得怒从心头起,捡起一块砖头砸向玻璃,玻璃碎了,屋里的人都一惊。出来,见颜静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手里握着菜刀。

王军说:“送上门来了,给我拿下。”

几个同伙扑上来,颜静见他们人太多,怕吃亏,菜刀没动,扔了,撒腿跑,见到人多就跑,这是她的职业习惯。

王军一伙追出来,追到马路上,何刚正骑着自行车找颜静。见颜静挨追,超过王军一伙,赶上颜静,颜静一见跳上车子,何刚猛骑,颜静在车后座上对王军等人笑:“孙子,快跑呀。”

几个人见追不上,站住,生气。

明月在总编室里坐不住,脑子里都是文秀,何刚这个家庭已经不是什么出身问题,已经直接威胁女儿的生命,不能等待。她考虑再三,拨通钢厂党委书记的电话,把情况说得走了样,说成何刚和他的弟弟一起把文秀打成昏迷不醒,那边说一定对何刚进行严厉批评教育,明月说:“我觉得他现在已经不能适应现在的工作,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希望你考虑一下。”

郭朝东来到地震台,他已经知道周海光也写出了一个报告,要听大家的反应。

反响强烈,因为周海光的报告不但提出唐山近期有地震,而且有大震。崔坚和超凡不同意海光的意见,红玉认为周台长的意见有值得重视的地方,比较模棱。但是超凡的意见很明确:“你的报告不能代表台里的意见。”

周海光只好说:“那就代表我个人的意见。”

郭朝东要和周海光个别谈,周海光把他领进自己的办公室。

郭朝东坐下就说:“你作为台长也不能一意孤行,一点群众意见都不听。”

周海光说:“这只是观点上的争论。”

郭朝东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是不是应该谦虚一点。”

周海光说:“这是对事物的看法,和谦虚没有关系。”

郭朝东说:“现在是抓革命促生产,你这样做就是扰乱军心。”

周海光说:“地震的确存在,如果放松警惕,就是你我的失职。”

“你怎么……难道你有先知先觉吗……你太不虚心了。”郭朝东生气,拂袖而去。

周海光也生气,坐着没动。

郭朝东出去,周海光就拨通了总局张局长的电话,张局长也正在看他的报告。张局长强调,京、津、唐的问题非常复杂,务必提高警惕。要他注意掌握第一手资料,多和台里的同志沟通,当然,也要敢于坚持自己的观点。

要有原则,又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周海光不知道怎么具体实施,很苦恼。

何刚回到家里,何大妈急着问颜静怎么样了,何刚说把她送回家了。何大妈又要去看文秀,何刚不让去,何大妈不听:“我不看一眼文秀心里不踏实。”

一针扎在心上,心淌血,还不敢让人看见。

何大妈见何刚不说话,生气,往床下爬,要爬着去看文秀。

何刚没法,给妈跪下了:“妈,你就是去了医院,他们也不会让你见。”

“为什么不能见?”何大妈不懂。

“文秀她妈不让见,连我都不让见……”说着,哭了。

见儿子哭,何大妈不再坚持,猜想儿子一定遇到难处。于是问黑子的事怎么办,何刚说:“我去找过文燕了,文燕说,黑子的事不好办,估计要判。”

何大妈便哭,连声说:“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何刚说:“妈您别急,我再想想办法,争取把黑子保出来,我明天去厂里请个假,然后再去派出所看看黑子。”

何大妈嘱咐给黑子送几件衣服去,就再也想不起自己还能做什么,哪个事情都不是她能办的。

郭朝东到开滦医院来找文燕,说文燕看护病人很辛苦,要请她吃饭。文燕说没有心情,他们便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似乎无意,郭朝东说起他写的报告明天就要上会了,他认为唐山没有地震,更不会有大震。

文燕提到地震就敏感,问他周海光是不是同意他的观点。郭朝东说地震台所有人都同意他的观点,唯独周海光不同意:“他这个人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就是想别出心裁,甚至可以说,他要和我争个高低,同志们劝他,他一点也听不进去。”

郭朝东似在总结。

“大家都不赞同他的观点?”文燕问。

“要是有一个人赞同就好了,想出人头地,也不能这样呀。”郭朝东说得很轻蔑。

向文燕便请他走,说她还有事。

郭朝东走了,向文燕就到地震台找周海光。周海光刚由图书馆回来,借几套唐山周围各县的旧县志,他以为有参考价值。他们走到街上。

文燕问起明天开会的事,周海光说他还要在会上阐述自己的观点,这些天他一直埋在资料堆里,已经找出大量历史根据,支持自己的观点。

“你明天向市领导陈述的观点有把握吗?”文燕悄声问。

“地震研究在全世界都是个难题,谁也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

“可你是孤立的啊。”文燕的语调还是轻轻的。

“是啊,没人和我的观点相同。”周海光承认。

“你坚持自己的观点,是想让领导重视你吗?”文燕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她想验证郭朝东的话。

“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是一个科学工作者,不管什么人反对我的观点,我都要说出我的观点。”周海光说得很诚恳,文燕马上感觉郭朝东在诬蔑。其实她不问周海光就已经做出这种判断,其实也不是判断,只是感觉。

情人只有感觉。

不知不觉走到开滦医院,医院里静悄悄,柔和的灯光由窗帘后面透过来,使黑夜轻松。

在这样轻松的夜晚不宜谈论地震这样的话题,可是谈什么呢?谈什么也要等明天了,文燕到了,文秀等她看护。

“海光,说心里话,我不相信唐山有地震。”文燕站住悄声说,说着,看一眼那些飘洒柔和灯光的窗口。

“我也希望你说得对。”海光也站住,望一下那些窗口。

“再见。”文燕伸出手。

周海光把她的手握住:“再见。”握得紧。

半天没撒。

文燕轻声说:“疼。”

周海光脸一热,撒手。

文燕笑出许多羞涩留给海光,走了,走向那洒着柔和灯光的窗口。

文燕走进楼道,见何刚蹲在病房门前:“你怎么还没走?我妈还在里边?”文燕问。

何刚点头,站起来。

文燕劝他回去,说文秀这里很好,家里何大妈也需要照顾。

刚说:“文燕,我实在想见文秀,想看看她。”

“何刚,你的心情我理解,可现在你一定要克制你的感情。”文燕把声音放低,怕妈听见。

“你替我求求你妈,叫我见见文秀,哪怕就看一眼。”何刚求她,很可怜。

“我妈妈正在气头上,要是把事情闹僵了,你和文秀的事就难办了,再说你不走我妈也不会走的。”文燕仍委婉。

何刚无可奈何地点头,离开的时候,脚步迟涩。

文燕看着他走,心里酸,尤其是刚和周海光分别,知道是怎么回事。

何刚走出楼门,在医院里转,围着楼转,转到楼的后面,对着文秀病房的窗口,坐在小花园的椅子上。看那窗口,那窗口的灯光,那里面是整个世界,如今,他在世界之外。

他拿出口琴,轻轻地吹起来。

琴声低回,如泣如诉,如梦如烟,在如水的夜空中飘移,如缱绻的柔丝。

晶亮的眼泪被琴声串起,如珠玑,珠玑的帘幕,笼罩夜空。

第二天,何刚到厂里请假,进厂门就见许多人看告示,他也上前去看,才发现是开除自己的通知,原因是打架斗殴伤及他人。

两眼便模糊了,不辨东西。

工友们同情,议论,都没有听到。

张勤对他喊:“何刚,有啥难处,你吱一声。”

也没有听见,只是走。

走进车间,走进更衣室,打开自己的衣箱,取出工作服,欲换,忽然抱着工作服号啕大哭,整个车间一颤。

市政府的会议室里人坐满了。

郭朝东环顾四周,有些志得意满。看对面,对面是周海光,他想看周海光沮丧,但没看到,周海光板着脸,无表情。

大家讨论的是郭朝东的报告,周海光的报告没有传阅。

梁恒首先问这份报告是否征求了地震台的意见,郭朝东说正是在广泛听取地震台同志的意见基础上才写出的。

“报告中不包含我的观点。”周海光首先声明,全场一惊,太反常。

梁恒便问:“这么重要的报告,为什么没有地震台台长的观点和意见呢?”

“因为周台长的观点同志们不赞同,所以没有采纳。”郭朝东也很明确。

“郭主任,请问你在报告中说唐山没有大震,根据是什么?”周海光向郭朝东发问。

“经过海城、和林格尔、大城这三次地震,地下能量早已释放了。”郭朝东显得很轻松。

“郭主任,那唐山目前存在的问题又怎么解释?”周海光再问。

“目前各种异常已经逐步恢复。”郭朝东不满地看一眼周海光,周海光正看他,目光如锥。他一震:这个人今天要动真格的。

“照你这么说,还有部分异常没有完全恢复?”周海光紧追不舍。

“是,比如地磁、地电、动物异常,还在逐步恢复中。”郭朝东的脸沉下来,他觉得周海光像是在审贼。

“既然地磁、地电等部分异常现象还没有恢复,为什么在报告中明确作出唐山没有大震这样的结论?”周海光的眼睛一直盯着郭朝东。

郭朝东十分不满地盯他一眼,可发觉向国华、梁恒都在盯着自己,立即变脸。微笑,要显得胸有成竹,但,无法回答周海光,无法回答,就用表情回答。

周海光见他不说话,自己说:“在海城地震后,在唐山出现的异常持续时间长,分布面积广,我研究了这些异常的变化,仔细分析了与地震的关系,还翻阅了大量历史资料,得出结论:唐山的问题与大城地震无关,但是唐山发生大震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举座皆惊,他的话与郭朝东的报告大相径庭。

一阵沉默之后,林常委首先发言:“周台长,难道你的观点比郭主任和台里其他同志的观点都正确吗?”

“我只是和其他同志的观点不同。”周海光脸色一沉,他知道预期的议论开始了。

“这不是观点不同的问题,这是制造紧张空气,破坏抓革命促生产,难道上次市政府还被你整得不够狼狈吗?”果然,林常委开始上纲上线,问题扯到纲和线上,肯定麻烦。

“我们在谈地震,不要乱扣帽子。”向国华到底不同凡响,及时表态制止。

听到向国华的表态,林常委不再说话。周常委接上来:“周台长,你认为你的观点正确,可为什么还发生了误报?”

“地震研究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我们并没有掌握地震的规律。”周海光呷一口水,尽量使自己冷静。

与会者有人点头。

郭朝东的面色更难看:“周台长,地震在外国人的眼里是难题,可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中国人眼里,已经不是什么难题了。海城地震的预报成功,已经创造了世界奇迹。”郭朝认为抓住了周海光的话缝,乘隙而入。

郭朝东的话使周海光震惊,如果说长期在政治旋涡中生活的领导干部们会从政治的角度看待学术,那么郭朝东就完全不应该了。

他始终把郭朝东看做专业地震工作者,与他的一切争论也只当作不同学术观点的争论,可是郭朝东一下子把问题提到这个高度,就很难让他回答。

难回答,也须回答,科学总是不给科学工作者以回旋的余地,对科学的责任感使他必须迎难而上。

他连适当措词的时间都没有。

“海城地震的预测工作我是参加了的,我承认那是一个不错的个案,也使我获得了不少宝贵的经验。可那只是一例,大自然的运动是千变万化的,到处套用一个海城经验更是可怕的,海城地震之后,我们仍有很多漏报和误报的教训,这一点我想郭主任是清楚的,这说明了不能够用一个个案概括全部大自然的运动规律……”

向国华听出了问题,他打断了周海光的发言:“目前有两种观点,周台长的观点虽然只代表他个人,但在科学上不能用少数服从多数的办法解决问题。我们还是应该多听一些不同的意见,反复论证,绝不能草率作结论。我看是不是向国家地震局申请,请他们派些专家来唐山开一个会诊会,给唐山的地震会会诊?”

他的意见马上得到梁恒和周海光的赞同。

郭朝东也表赞同,不是意见正确,而是那是向国华提出来的。

其他与会的人们也都赞同深入论证一下,毕竟,这是关乎百万人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何刚到派出所看黑子,素云领着他进了黑子的房间,一见素云,黑子仍是大骂:“你算什么警察?啊?不该抓的你抓了,该抓的你他妈的放了,你等着我出去,我饶不了你。”

素云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素云走了,黑子才想起问妈怎样,问文秀怎样,听说文秀仍在昏迷,他说:“哥,都怪我,我对不起你。”

“事情已经发生了,别想那么多了。”何刚反而安慰他。

“哥,你是保我出去的吧?”黑子问。

“黑子,这次事情闹大了,我看这事……”何刚不好往下说。

“我是为了咱妈,我是正当防卫。”黑子听何刚的口气,有些急。

“黑子,你别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你弄出去。”见黑子急,何刚难受,话说得绝。

还想说什么,看守催着走,何刚只好走了,临出门,黑子还对他嚷:“叫妈别为我担心……”

丁汉来医院看文秀,文燕送他走,在院子里,文燕对他说,黑子的事请他费一下心,想办法弄出来。丁汉说他一定尽力。他是记者,认识的人多。

正说着,何刚来了,文燕叫他,他站住,问文秀怎么样了。

文燕说:“我妈现在没来,你快去看看文秀。”

何刚道一声谢,急急地走。

在病房里,文秀一个人躺着,何刚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低声叫:“文秀……是我……我是何刚啊……我看你来了……”

文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这一动,胜千金,何刚的眼睛湿了,俯向文秀的脸。

文燕悄悄推门进来,站住不动。

何刚俯向文秀,叫:“文秀,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你快点儿醒过来吧。醒了以后,你骂我几句,打我几下,我心里也踏实啊……文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听话,快醒醒,快看看我,醒醒啊……”

文秀没动。

何刚的眼泪落在文秀的脸上,他用手抹去,抹去,又落。

文燕走过去,轻轻拍他的肩膀:“何刚,你该走了,我妈快到了,他不想见你,我也不想让她生气。”

何刚无奈地起身,看一眼文秀,离去。

第二天文燕上班,丁汉就来找文燕,说黑子的事情他已经打听过了,只要文秀的家属不再追究,就可以放人。

文燕心里一沉,就这事难。

还没容她开口,何刚就走进来,风风火火,见到文燕就说:“文燕,黑子的事,只要你们不追究,就可以放了。”他也打听了。

“唉……我妈她……”文燕长叹一声。

“文燕,我求求你,你跟你妈说。”何刚很激动,把文燕看成唯一的救星。

“我妈还在气头上,她那个样子,我……”文燕迟疑。

“文燕,黑子是无辜的,他是为了我们,我妈伤心地哭了又哭,你就帮帮我吧……”何刚声泪俱下。

“何刚,文燕是在为你弟弟的事想办法。”丁汉劝何刚。

何刚见文燕无语,转身走,很慢,临出门,又回身对文燕说:“文燕,我知道,你也难,原谅我……”

文燕的心一颤。

周海光给总局打了电话,商定了专家来唐的时间,然后做一些资料的汇总工作,超凡匆匆进来说:“海光,出现新情况……”

“什么情况?”周海光看超凡的神色,自己也有些紧张。

“刚刚接到气象局的电话,唐山地区出现六九年渤海七点四级地震前的类似天气现象。”

超凡说。

周海光沉思一会儿,对超凡说:“你去气象局分析一下气象资料。”

就为那一颤,文燕决心找妈谈一谈,虽然明知未必有什么结果。

文燕走进总编室,明月一愣:“是不是文秀出什么事了?”

文燕说没有。

“那你不在医院看着她,跑到这里有什么事?”明月不解。

文燕小心翼翼地说有一点事想和她说一下。

明月看她一眼,让她说。

文燕说:“是黑子的事。”

“黑子又怎么了?”明月提起这个名字就没好气。

“妈,黑子是误伤文秀的。”文燕仍很小心。

“他是出了名的地痞,早该进监狱。”明月不想听文燕说他。

“妈,你想想,本来就不是黑子的错,把黑子抓起来,何大妈和何刚该有多难受呀。”文秀有些急。

“文秀被打成那样,还在昏迷中,你怎么不想想我有多难受,你爸爸他有多难受?”明月也生气。

“妈,难道你一定要把他们拆散吗?”文燕顾不得小心了。

“你住嘴,我本来就不同意。”明月大声训斥起来。

“妈,事情已经出了,黑子也是无辜的,你就别揪住不放了。”文燕做最后的努力。

“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自有分寸。”明月毫不通融。

文燕只有闭嘴,从小她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不像文秀,敢和大人顶嘴。

“还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医院。”明月催她。

她站起来,低着头往外走,明月在后面嘱咐:“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叫何刚进去看文秀。”

文燕有气无力地答应。

文燕走了,明月还是不放心,没多大一会儿,她也到了医院。一进门就碰上何刚,看到他,何刚主动叫了一声阿姨。

她站住:“我说过,你不要叫我阿姨,我不敢当。”

何刚说是特意来找她有事。

明月冷笑,她知道是什么事。

“公安局说,只要你们不再追究,我弟弟就可以从轻处理。”何刚说得吞吐,明月的笑太冷,话都冻住,结成坨。

“我做不到。”明月冷冷地说,脸可刮下一层霜,何刚感觉秋季的肃杀,思维都凋零。

“阿姨,我……我求你了……”何刚竟跪下了。

明月更反感,在这里,人来人往,像什么样子,她说:“你站起来,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何刚说:“你不答应,我是不会站起来的。”

“我答应你,你站起来吧。”明月说。

“谢谢你。”何刚顿时感觉夏日的火热,迅速站起来。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明月胸有成竹。

何刚问什么条件。

明月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往后你永远不能再见文秀。”

何刚蒙了,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