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次捕猎的代价

重返狼群 李微漪 4506 字 3个月前

我穿着阿妈给我的藏袍,告别了打扰一个月的扎西一家,收拾帐篷带着格林回獒场。我刚说出“皇帝、森格”,格林立刻明白要去哪儿了,兴冲冲地跑在我前面,他又可以见到他的獒朋狗友了。

皇帝是第一个迎接格林的,看着格林又长大了许多,皇帝乐呵呵地嗅着他的鼻子,伏下身来享受格林的攀爬与舔吻,母獒们纷纷围了上来,亲切地摇着尾巴,毕竟是一段时间以来打闹着成长的玩伴。黑虎默默地过来嗅着格林身上来自外界的气息,破例主动和格林碰了碰鼻子,嬉闹中,森格也情不自禁地加入了游戏的行列。

离别一个月后,玩伴们亲切地摇着尾巴迎接格林归来。

这时的格林已经快四个月大了,该学习从自然界中获取食物了,单靠投食活物和野外盲目的追逐游戏是不够的,母狼也会带回一些没杀死的猎物让幼狼们练习捕猎技艺。有没有自己猎食的能力直接决定着格林今后能不能放归。然而,我也只是从资料上看过狼捕猎的记录,一鳞半爪,缺乏实践经验,能否教会格林猎食,心里根本就没有底。

在草原上能生存下来的生物必定都是精品,例如高原鼠兔。这种鼠兔恍眼看像老鼠,却没有尾巴,仔细看像灰兔子,但耳朵又是圆的。大的鼠兔有八九两重,小的一二两。很多人把鼠兔一概称为耗子或老鼠,其实他们跟兔类更为接近。鼠兔是草原狼钟爱的主食之一,这些年来,鼠兔缺少天敌,更是繁衍旺盛,个个肥美多肉,据说今年已有两次泛滥成灾。然而鼠兔生性机敏狡猾,灵活警惕,一般出没都离洞口不远,一有动静扭头就回洞,靠近点观察都不能,要捉到鼠兔谈何容易。

我为抓到鼠兔煞费脑筋,骑着老肖给我找的马巡视了好几天,草场上平均一两米就有一个鼠兔洞,探头的鼠兔此起彼伏,像公园里“来吧,来吧,来吧打老鼠”的游戏一样,我一接近他就缩头,我一走开,他照旧出来啃草。鼠兔吃饱以后还把咬下的草茎、草根和草籽都晾晒好,搬进窝里,以备对抗严酷的冬天。放哨的鼠兔一发现周边有危险就发出尖细短促的叫声,互相通风报信。在这跑上几百步就头晕目眩的草原,没有小李飞刀的绝技和草上飞的功夫,要捉到他们很难,我打算回獒场找点适合的工具。

第二天清晨,我找老肖借了个铁錾子,和格林一起到草场上寻找猎物。很快我就瞄上一只露头出来的肥鼠兔,飞快跑过去。鼠兔经验老到,在我离他还有五六米的时候一扭头从容回洞。但我看准了这个鼠洞,抄起錾子用力挖掘起来。格林兴奋地跟过来,他也闻到了洞里的肉味,他学着我的样子,用爪子加劲儿地刨。我生怕錾子扎伤他,他刨我就歇会儿,他停我就换工。刨了好大一会儿才发现鼠洞又深又长,而且四通八达。这些家伙真是地道战高手。我颓然跌坐,不挖了。格林仍旧像个新教徒一样满怀敬仰地望着我,再探探洞口,等我教他下文。我有点内疚,真是“误狼子弟”啊。

太阳烘得草面冒烟,蚊子越来越多。我站起身来:“格林,回去吧,改天再想办法一定给你捉一只!”格林失望地哼哼唧唧起来,就是不肯走,还打滚耍赖,把身上都滚满洞口的鼠屎和泥巴。我眉头一皱不理他了,转身回獒场。格林撒泼怪叫着,死死抱定我一条腿就是不准走!还张嘴像老虎钳一样夹我的腿肚子,整个儿一混不吝。他倔我也倔,任他抱着我一条腿,硬是一脚浅一脚重,拖回了獒场,脚一蹬,把他甩落在草地上。格林翻身抖毛,满脸失落,转了个圈就到我窗下刨坑泄愤,像逛完游乐场却没有得到玩具的孩子!

我在纪录片里看过一些狼或者狐狸捉地下活动的鼠类,都是先踩点,然后竖起耳朵在洞口侧耳细听,听准位置猛扎下去,直没进半个身子,一口把大鼠叼个正着,然后拔出身子,几口嚼来吃掉。猎技好的草原狼一天能捉到一二十只。然而,我没有狼那么好的耳朵,能听到地下的声音,我也没有尖嘴利牙去扎土,这法子人学不了。如果用笼子或者老鼠夹倒是容易了,可这法子格林又学不了。

我在场子里正烦着呢,阿姐出了个主意:“你想带他抓耗子(鼠兔)啊?我们后场子多的是,打得满地都是耗子洞,藏獒踩到洞里就崴脚,可讨厌了,他要能抓到,我给他记一功!”我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第三天,我就带格林来到了老阿姐獒场的后场,那里的鼠兔果然多!封闭起来的草场没有马匹和牦牛跟他们抢草吃,这里简直成了鼠兔的伊甸园,繁殖得一窝连一窝!真是个大显身手的好地方,在这里我一点不用担心河边的领地狗捣乱,前几天回来的时候,那些领地狗还冲格林汪汪呢。

今天我就有了充裕的时间,坐在草地上安静观察,格林懒眉懒眼地趴着看我表演。这家伙有情绪,昨天没抓到猎物他就恨得在我窗下刨了一个大坑,害得我翻窗过去的时候差点被坑崴了脚。人不能让狼看扁了,今天说什么也要逮一只来。

徒手抓一只敏捷的鼠兔还真有点考手艺。思来想去,我有了猎捕方案。我观察一只鼠兔,看他从哪几个洞口进进出出,这几个洞口肯定是连通的。确定好了,我上前堵住看好的几个洞,只留

一个出口,然后蹲在洞口上方,伸出一只手一动不动做好伏击准备,鼠兔很狡猾,出洞前先只露半个头探看几次,确定没动静才会完全出来。

出来了!我猛一手插下去,截断鼠兔退路,鼠兔蹦起来一尺多高,他一落地立刻闪向另一个洞口,哪知道那个洞口被我给堵了,没等鼠兔再逃,我已追到洞前,一脚踩下去,大喊:“格林!快来!”我伸手压住洞口,挪开脚来,拨开乱草,吓昏了的鼠兔就卡在草茎和封洞的泥巴之间,活的!我两个指头拈住鼠兔后脖子把他拎起来,从头到脚有一条鲫鱼那么大,虽然不是我看上的那只肥家伙,但还是把我乐坏了,这可是徒手抓的呀!

格林更兴奋,跑过来围着我崇拜地打转,飞身一口就把胜利果实抢了去!这下格林开胃了,还缠着要,搜身似的把我闻了个遍。我把他赶开,英雄般向遍地鼠洞一指:“自己去。”

格林是何其聪明的家伙,刚才观察了半天早领悟了其中奥妙,也学着我的样子探察起洞口来。他有着先天灵敏的鼻子,不需要像我那样观察半天来猜测确定,只需要闻闻就知道哪几个洞口是一家子的味儿。很快,格林刨土堵了五个洞,然后回到最大的一个洞口去,站在洞口斜上方蹲点。我撇撇嘴,暗想这家伙还是没学到家,我可是站在洞顶正上方的呀,这样鼠兔出洞才看不见背后的埋伏。得,练习而已,反正我是兑现了抓一只给他的承诺的。

我点上一支蚊烟,静观格林的表现,五分钟,十分钟……他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守着。这时,我才偶然注意到蚊烟飘动的方向,这狡猾的家伙竟然是选择逆风埋伏,他站在洞口斜上方,气息恰恰飘在身后,看来竟是我幼稚了,我选择的位置看似隐蔽,我的气息却正好飘向洞口,难怪我捉到的只是个没经验的幼鼠兔,侥幸啊。

格林开始有动作了,他悄无声息地抬起了一只前爪,身子像定在那里一样,低垂着脑袋轻轻地偏来侧去,耳朵像雷达一样收集着来自地下的声音,我伸长脖子,地面上看不见什么动静,显然格林优先获取了地底的信息,捕猎中他的耳朵比我占绝对的优势。格林的动作更加轻微了,因为鼠兔也有着灵敏的听觉和嗅觉,格林全神贯注,这是一场耐心和计谋的k。

鼠兔露头了,格林迅速一脚踩塌了鼠兔身后薄薄的洞顶土层,瞬间退无可退的鼠兔夺路往其他洞口冲,远远看见不能进洞,立刻急转左突右闪地逃命,灵敏至极。格林紧随其后,几个转弯都没扑到,眼看鼠兔就要逃进远处另外一个洞了,格林爪子一扫,向鼠兔逃窜的右方扫起一拨泥土和乱草,自己却往左边跑去,鼠兔被泥草一惊,也看不清是啥,本能地转向而逃,正好逃进格林的大嘴里。在鼠兔绝望的叽叽叫声中,战斗结束了。格林叼着兀自在他嘴底下晃荡的鼠兔,这是个大家伙,应该有七八两重,格林抬起头来看我,得意极了。

我兴奋得手舞足蹈,见人就夸:“我的格林抓到鼠兔了!”看着格林吃自己猎获的肉食,那种快慰就像自己的孩子考上了重点线!虽然我教的跟狼妈妈不一样,但只要行得通,吃到嘴才是硬道理!关键在于这胜利的滋味会更大地鼓舞格林的猎食欲望。青出于蓝的家伙,他是天生的猎手!

自从抓到第一只鼠兔,格林就上瘾了,有时候一天能抓五六只,把自己喂得饱饱的,吃不完的就带回自家獒场刨个坑埋起来。老阿姐后场子里“四世同堂”的鼠兔们大祸临头,短短四天时间,被格林吃的吃,吓的吓,余党连夜搬家,第五天就再也寻不到鼠兔的踪迹了。老阿姐乐坏了,格林却“失业”了,他巡视着冷冷清清的草场东游西荡,搜查“漏网之鱼”。

没两天,老肖兴冲冲地跑来找我,想让格林上他那边的獒场去抓鼠兔,他场子里鼠兔刨出的洞经常让狂闹追逐的藏獒们崴着脚,那些藏獒们身形笨重,一跤跌下去折了腿是常有的事儿。老肖说只要格林替他除了这鼠害,下次宰牛的时候把牛骨头和心肝肺都给格林。心肝肺那可是狼的最爱,我替格林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