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疤子又开始参加帮里活动了。平时,他这个护法师虽然无法可护,可在十兄弟里,他是与张腊狗关系最密切的。除了冯子高所说的革命党的事情之外,张腊狗无论干什么事,都要把陆疤子带着。就是绑架秀秀卖到妓院换钱用的事,依张腊狗,他是不屑于干的,但他还是依了陆疤子的色胆财心。这次陆疤子确实是让张腊狗伤了心。一只蛐蛐,作小兄弟的都不给面子,要遇到性命交关的事,还不把众人都卖了!张腊狗派小空空到陆疤子家里去“拿”蛐蛐,结果无功而返,他怕小空空说话不可靠,又叫尹篙子到陆家去探底,的确是没有那只异形蛐蛐。
“跑了,个狗日的跑了!唉,早晓得这样子,该早些时就给张大哥送去咧!我是想先放在我这里养几天,让那狗日的退点土腥气,再送到大哥那里去呀!真是,不晓得好心冇落到好结果……”在尹篙子面前,陆疤子一副痛心疾首,后悔不跌的伤感神情。
“大哥,不晓得尹篙子对您家说了冇,我本来有一只看相蛮不错的蛐蛐……”
重新在香堂露面的第一天,陆疤子就一脸诚恳地向张腊狗说明情况。他脸上的长疤抽搐着,表情很是痛苦,弯茄子脸,仿佛一张弓被弦一样的长疤拉扯得更弯了。张腊狗朝他脸上看了看,看不出有什么欺诈的做作。在张腊狗的印像里,陆疤子虽是心狠手辣胆子大,但肚子肠子还冇得那多弯弯绕。为那只蛐蛐,张腊狗仍然难以释怀,可就是像饿狗子碰到个刺猬,吃是蛮想吃的,就是冇得地方下口。
“算了,算了!冇得么说头!哪个是想要你的蛐蛐唦?不就是只虫子么?莫说是个蛐蛐,就是万两黄金,你用不完拿去打飘飘玩,我也只有站在一边吞涎!”张腊狗的娃娃脸垮得要滴水,说的话可以把人胀死。
“大哥,大哥,大……”陆疤子深知张腊狗不是很喜欢骂人的,一垮脸就容易动杀机。心里忐忑不安,说话都不成句子。
“算了,我说算了就算了唦!怎么还不停地说咧!你反正不喜欢在香堂里头看我这副嘴脸的,干脆还是到趸船上去值夜,最近说不到有点么生意要来的。再说咧,你反正是喜欢耍单鞭,一个人独来独往怕我们分了你的肥……”
连挖苦嘲讽带训斥,夹七夹八地整了一通。除了尹篙子,没有别的人在场。张腊狗还是因自己当家师的身分,念着与陆疤子从小一起混世界的交情,还多少顾及点陆疤子的脸面。
陆疤子到趸船上去转了一趟。很有一阵子没有到这里来了。热天睡的那床破了几个窟窿的席子,还照样铺在那里。席子被汗渍的地方,黑乎乎的底子上长了一层绿茸茸的霉,勾勒出一个很怪诞的人形。绿霉上星星点点地撒着一些老鼠屎。整个船舱里充斥着一言难尽的气味。
“简直成了老鼠窝!”陆疤子自己都觉得被呛得受不住了,狠狠地打了一串喷嚏,赶忙退到趸船头。
船头上舒服多了。多好的江风哦!不冷不热的秋季,是汉口的黄金季章。隔江望去,汉江边的龟山已经泛出迷迷朦朦的秋红。眼前的江水也不似热天洪汛时那般暴戾、那般不近人情地狂奔了。在与汉江的交汇处,大江与汉江清碧的柔水作过一番缠绵之后,才依依不舍地裹挟着千里豪情,多情汉子似地扬起片片浪花,悄悄然地去了。两个年轻的洗衣妇联袂而来。她们穿得很单,迎着江风,迎出鼓鼓的胸脯子,江风也把她们的裤子尽量向后扯,扯出大腿和小腹动人的浑圆。
这一切,陆疤子都看得很舒服。他说不出舒服的所以然,只是感到舒服,想马上做点什么。以往,也有过这种舒服的感觉,而他往往是扯下裤子,扯出屙尿的家伙,对着大江或者对着洗衣妇,畅畅快快地尿上一泡。今天,他的手刚伸到裤腰上就停住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婆娘。他一高兴就有尿意。他还是决定先回家去。想起王玉霞,尿意更浓。陆疤子被浓浓的尿意催着,脸上抹着一层古怪的笑意,匆匆地往家里赶。
“个狗日的,笑么事呀笑?拣到了一包?拣到了一包老子就不在这里卖稀饭了咧!”经过四官殿,被卖稀饭的爹陆驼子看到了,一阵奚落。陆疤子不理,还是挂着那古怪的笑,急急地穿进熊家巷,往家里跑。
“个疤狗日的哟,么样笑成这个相啊?喝了笑鸡巴汤呀?慌慌张张的,莫把卵子慌掉了咧!”刚进屋,正在洗衣服的王玉霞,抬头看到男人一脸的怪笑,也笑吟吟地骂。
“我也不晓得卵子还在不在!你摸下子看,还在不在?”陆疤子抓起王玉霞的一只手,就往自己裆里塞。
“要死!要死呀!大白天的,你看,湿叽叽的手!”王玉霞口里是这样说,手在男人下处捏了一把,又赶忙在自己身上揩揩,“等下子,等下子唦!夫妻伙长日长时的,么样像进了婊子行样的,一副才从饿牢里放出来的相!”她嘴里臭的烂的骂,人却柔柔顺顺地由男人往房里抱。
“个狗日的疤子呃,脸上像刺猬咧!轻一点,轻一点……”王玉霞水草缠荷样地勾住男人的颈子,眼睛虚眯着,像品味甜腻腻的梦境,柔柔地抚男人的粗糙的疤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