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忠诶,么样回得这晚哪?还冇吃啵?快,饭菜还都给你留着咧。”见儿子回来,杜月萱转身就要到厨房去端饭菜。
“吃了,姆妈!”孙孝忠车身想到自己房里去。
“吃了?在哪里吃的?跟哪个在一起吃的?”杜月萱刹住脚步,眼珠子在儿子身上扫。
“哎呀,我说噢孝忠的娘,伢大了,就不要像他还是三岁样的管了!我晓得,今日,是炎同跟他一起收费去了。哥俩么,第一回在一起做事,在一起吃一回饭,也是应该的么,问那么清楚搞么事咧。”孙猴子拿把蒲扇,赶了赶身边的蚊子。“要是吃了,就去洗个澡,乘乘凉,早点睡。嗯哼?么样噢,你像是喝了酒的咧?是炎同要你喝的?你是不沾酒的呀?算了,逢场作戏,朋友哥们在一起,沾一点,有回数的,切莫成了习惯哦,伢咧!”
“是的,爸爸,就是呡了几口,那种鸡蛋大的小杯子。”
“哎呀,儿咧,你才只十七岁咧,么样就喝酒咧?烟筒那杂种,老娘明天要去骂他的!天下这么多好事,不晓得教一教这个小兄弟,偏要教兄弟喝酒?我说过了的啵,那个烟筒噢,不是个么好东西,他肚子里能有些么下水?我说伢的爹咧,你明天要跟山寨里头说,再莫让我的儿跟烟筒那杂种一起做事!伢的爹诶,你是洪门管事老五咧,洪门弟兄违规出格,是该你管的咧。”杜月萱显得很激动。经过了太多的沧桑,有过太多的磨难和历练,杜月萱最在意的,就只有儿子了。
“算了,算了,也就是喝点酒,也不是个蛮大了不得的事,么样就扯到洪门规矩上头去了咧?算了,你就莫要老拈着不放不停地说了!这大的伢了,又不是冇长耳朵!也累了一天了,你就让他先去洗个澡。”孙猴子心疼儿子,也心疼堂客,该怎么办,他心里有数。个把妈的毛烟筒,继父老子刚死几天,还热孝在身呢,就贪杯作乐,也是太不争气了!个杂种,到底不是亲养的!隔层纱,差几差,老话还是不错的咧!老六哦老六,你白疼他了噢。
一想到老六毛芋头的死,孙猴子心里就不舒服。
这竹床,今天么样像长了刺样的噢,身子贴在上头,不是埂得难受,就是刺痒刺痒的!侧着身子睡吧,肋条骨酸,仰躺着吧,背脊骨烫。平常脑壳一挨枕头就睡得像死人,今天,不晓得么样就是不舒服!
竹床就这么嘎吱嘎吱地响了半夜,这一夜,孙猴子家的老鼠都没有出洞。
十七岁的青年孙孝忠,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一阵轻飘飘的感觉,似一只无形的手,在脑门子上涂抹着迷糊,迷糊似甜蜜的羽毛,在脸上轻轻地撩拂,似熟悉而陌生的精灵,在鼻尖在眼皮子上,翩翩地飞。
“烟筒哥,这是在哪里呀……”
“这呀,是在天堂里呀。”
“天堂里?好玩啵?”
“那还用说,好玩得不得了咧!”
“那,我们就一起玩咧。玩些么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