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龙老山率乡兵驱散了陈百威新招的女工,何南产生了弃越南而往泰国的念头。
陈百威骂他没出息,一大把年纪还离不开女人。
陈百威觉得龙老山突然变卦必有原因,虽说邓大清去广州追杀彭昆,但也不是没有失手的可能。陈百威说:“如果是这样,惹火彭昆,趁机追杀我们,是他的一惯做法。”
何南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怎么办?弟兄们还在荣市。”
“不怕,”陈百威道:“只要情报确切,租一匹快马回荣市搬兵还来得及。你叫小妮去龙老山家里打听情报,她是本地人别人不会怀疑。”
小妮对自己的家乡闭上眼睛都熟练。
这里离龙老山家只有三四里地,翻过对面那架山梁,山脚下是当年何南种植罂粟的地方,三四栋竹楼高高耸立,板栗树上结满大球大球的板栗。
竹楼门前是一条小河,越南的河叉九曲回肠的,两岸长满了竹子,一些不知名的藤蔓附在上面,开满了小朵的花,香得出奇,引得蜜蜂嗡嗡,彩蝶翩翩。
趟过小河,不多远就是乡长龙老山家,龙老山的房子是土屋,在当地土屋比竹楼高级,最大优点是外面太阳晒不到里头,夏天蚊子多时焚上艾叶把门一关,窗帘布一拉就没事了。不象竹楼,楼下住不得人,雨水、蛇、蜈蚣什么的容易进来。板粟山每年都有人被蛇咬死。阮小妮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地方,心里是多么高兴。
龙老山曾经是小妮妈妈的相好,他有很多相好,越南男少女多,这在当地很正常。如果一个女人能够和乡长染,应该是件光彩的事。
小妮没有直接进乡长家里去,先在附近串门。她有位好友肥妞在乡长家做佣人,肥妞的家就在这附近。
肥妞不在家,她的妹妹趴在门口用地瓜皮喂蚂蚁。小妮要她去叫姐姐回来。一会肥妞就回来了,身上还系着围裙,一见小妮就问:“你来求我帮忙吗?”
小妮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帮什么忙?”
肥妞:“你难道还不知道?现在好多人都求我和乡长说情,只有得到他老人家的同意才能去香港。”
“不是说不许去香港了么?”肥妞道:“谁说的?我告诉你,香港又过来了一位彭老板,他好有钱的,说南叔的那位老板是个骗子,还欠彭老板的钱。”小妮问道:“他人在哪里?”
“当然在龙乡长家里。小妮,你不求我我可要走了,我要伺候彭老板去。”
小妮刚刚与肥妞分手,就被龙老山发现,他老远就喊:“小妮,你过来,我正要找你呢。”小妮想着肥妞有说慌话的习惯,就想去瞧一瞧。
小妮明白龙老山叫她的意思,自从长大成人后,每次碰上,龙老山都要动手动脚。小妮不喜欢龙老山,最讨厌那撮山羊胡。
今天情况不同,小妮跟着龙老山到他家,果见厅里有好几个中国人,一个马脸汉正在手舞足蹈说着中国话。
小妮还想看清楚一些,但很快就被龙老山强拉进一间耳房。龙老山的口很臭,他经常吸鸦片,小妮感到一阵恶心。
龙老山迫不及待地把小妮推上床,说:“依了我,我给你找个好姑爷,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有钱了,彭老板给了我好多钱。以后我帮他招工还有‘回扣’……”
小妮像所有越南女孩一样,并不很在意,反正迟早要和男人……可她实在受不了龙老山的口臭,用力地推。
龙老山是惯于此道的,一下子就脱去了小妮的裤子,恰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妮飞快穿好裤子,飞也似地逃跑,她来到小河边,用水做镜子照见头发零乱,嘴上被臭嘴亲过,想起龙老山那张苦瓜脸,就拼命地洗起脸来。
小妮回到竹楼一一向何南汇报,何南再译成中国话转告陈百威。
陈百威沉默片刻,说:“没想到邓大清真的没能杀掉他。”
“邓大清很能干的,怎么也失手呢?”
“彭昆更狡滑,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刚才小妮说她和龙老山在耳房里是彭昆敲的门,我对此有点怀疑。”
何南又问了一遍,小妮坚持说真是彭昆敲的门,还对她动手动脚。
陈百威又问:“那‘马脸’是黑皮肤还是白皮肤?”
小妮回答是白脸。
“这就对了。”陈百威点头:“小白脸一定是苏小飞。彭昆虽是色狼,但当着龙老山在场不会失态。倒是苏小飞有反常前科。这样说来,彭昆一定是躲在暗处。”
何南说道:“先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想想我们该怎么办。”
“我正是为了寻找怎么办的方法。今天,龙老山找到了我们,反而是件大好事——给我们通风报了信。”
“难道他们今晚会攻打我们?”
“是的。”陈百威说,“我给你们一个任务,利用肥妞监视和义堂的行动。”
“那么你呢?”
“我快马回荣市调兵。”
“‘火并’?会不会惊动当地官府?”
“我们只有通过火并解决这场恩怨。这里山高皇帝远,应该不会有问题。”
何南觉得有理,点头道:“那你快点去吧。”
陈百威临行叮嘱:“傍晚前我会派人来这里与你们接头,不见不散!”
傍晚前,陈百威已抵达板栗山,潜伏在附近的山上,只派一名弟兄去叫何南。
何南向陈百威汇报,那位在龙老山家里调戏小妮的正是苏小飞,彭昆则躲在暗处未曾公开露面。
陈百威问:“他们住哪里?”
“住在龙老山家。如果采取行动的话,这样对我们不利。”
“龙老山不会让他们长住的,他不蠢,知道那样会受连累的。”
“我们什么时候下手?”
“他们迟早来攻打竹楼,你先带几个精干的弟兄去侦察,看他们今晚在什么地方住宿。”
何南半个小时后回来报告:“堂主,彭昆住在牛皮滩,就是我十几年前住过的地方,门口有一条小河。”
“那里偏僻?”
“非常偏僻!方园一里多路没有住户。”
“很好。”陈百威道,“我们就去袭击牛皮滩!”
二人正说着,有马仔来报,说山下有人影移动。
陈百威拨开草丛,果见一队黑影离开牛皮滩向这边移动。
大家眼睁睁看着黑影翻过山梁,然后包围了小妮的竹楼……密集的枪声响起……那盏桐油灯也熄了,黑夜里,只有枪弹划过空中的一道道火花……枪声停了,竹楼被点燃,一片火光冲天而起……陈百威命令:“弟兄们马上行动,包围牛皮滩竹楼!”
“和安乐”四十多人冲向牛皮滩,并寻找掩体,先潜伏起来……
半小时后,“和义堂”断断续续回到了牛皮滩竹楼,陈百威见时机成熟了,开始向竹楼逼近……
寂静的夜色中枪声骤起,竹楼大乱,接着有人还击,把陈百威的前锋人员压了下去。
和安乐用的都是驳壳枪,不宜远距离作战,陈百威意识到了这一点,提醒大家节约子弹,没有十足把握不许打枪。
“和义堂”以为得势,打得更凶,因不知对方底细,他们的目的是突围。
陈百威躲在一个土坑里,把何南拉下来:“南叔,这里的地形你熟悉,一共有几个出入口?”
“只有两个。除了刚才我们下来的山梁,就是这条河。”
“好,你带一队人守住河口,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我去山梁那边截断他们的退路!”
“你不熟,还是我去,这里过去不远有一条排水圳,是我亲手挖的,可以避免被对方发现。你好好守着,除了这口子可以过,没地方能行走。”
“那好,你多带些弟兄,越快越好,免得他们发觉!”
何南带领一个小队,沿着小水沟向山梁那边逼近。果然,“和义堂”见前面河口火力强大,准备从后撤退,恰好与赶到的何南交上了手。枪声大作……
何南凭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指挥分队稳打稳扎。
和义堂被动挨打,加上子弹告罄,有人出于求生的本能爬出来投降。
天空有星星、月亮,但能见度很低,特别是竹楼和大片的粟树仍是黑森森一片。陈百威不敢怠慢,命令停止打枪,喊话道:“你们若有诚意,先回竹楼休息,我明天马上来收编各位!”
那边也有人喊话:“你们不要骗人,等我们睡了又过来打。”
陈百威听出是苏小飞的声音:“我们不是彭昆一类的阴毒小人!只要你们有诚意,天亮了为各位举行‘过底’仪式。”
山梁那边的何南也接着喊话:“‘和义堂’的弟兄们,你们逃不出去了,这片板栗山从前是种罂粟的,当时为了保密,除了山梁、河口两条道路,已经无处可逃了,还是老实点吧,除非你们长了翅膀。”
何南一喊话,苏小飞见四周果然是堑坑、竹子,心就慌了,说,“我们愿意听你们的,可别杀我们……”
“不会,我们‘和安乐’的弟兄都是以仁义为重。”陈百威叫道,“放心回竹楼去吧!”
陈百威、何南在出口守了一夜,天一亮就见竹楼门前横七竖八地有二十来具尸体。苏小飞也一夜没睡,提防着偷袭。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陈百威令一名马仔沿昨晚走过的那条水沟过去请何南,并吩咐:“只能让南叔一个人离开,其余人等仍坚守在那里,凡敢冲过警界线的格杀勿论!”
十多分钟过去,何南过来,陈百威把他领到一僻静处研究对策。
“堂主,这帮人怎么处理?”
“你的意见呢?”
何南搔着头:“他们还有二十多人,收编过来可以增强我们的实力,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关健还是你做主。”
陈百威道:“这是异国他乡,多一个人多一份麻烦,何况这些人都是彭昆的死党,万一中途哗变怎么办?”
何南道:“那……怎么解决他们?”
陈百威想了想:“你还是回去,不要暴露目标,我自会有办法让他们放下武器,到时候……”
何南会意,连连点头:“好吧,我这就回那边去。”
何南从小圳过去,估计已经准备好了,陈百威开始喊话:“苏小飞,你们军师哪里去了?”
苏小飞:“他领着几个保镖早就离开了,要我与你们拼,拼不赢就假投降,等上了船再‘哗变’,还说最起码和你在海里同归于尽。陈堂主你放心,我把什么话都告诉你了,为的就是表明:我不会‘哗变’,是真投降。”陈百威:“彭昆一个人逃命,把你们当炮灰,对这号人忠心才是真正的傻瓜,好吧,你们过来,先把枪放下,待举行了入堂仪式再编组发枪弹。”苏小飞:“陈堂主,我们不敢,怕——杀我们……”
陈百威:“不会,你还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
苏小飞:“你要向对面山梁的人喊话,命令不许伤害我们,才能依你!”
陈百威:“好聪明的小伙子,回到香港我一定重用你。”双手握成嗽叭喊道:“何总管——你听到了吗?”
何南回道:“堂主,我听到了,有什么吩咐?”
“我们接受苏小飞的投降,他们马上要通过山梁,已经是自己人了,不得伤害他们!”
何南:“知道了,堂主。”
陈百威:“苏小飞,你们听到了吗?我以人格保证你们的安全。”
苏小飞:“谢堂主。”
此时苏小飞仍担心有变,他原地不动,命令手下拉开距离过前面的山梁去,万一听到枪声什么的,再另做打算。
这就样,二十余名“和义堂”鱼贯爬上山梁……苏小飞见前面没有动静才最后一个离开竹楼。却不见同伴的踪影,他感到不妙。
苏小飞走到梁上,正要转身,冷不防双眼一黑,连哼的机会都没有就倒了下去……何南扔掉木工斧,拍打着手迎接才到来的陈百威:“堂主这一招绝了,不废一枪一弹。”
陈百威:“感觉怎么样?”
何南摇头:“不怎样,杀第一个还有点不忍心,一斧头砸下去,脑浆四溢,很惨的……劈多了几个,到是挺有趣儿的。让人想到,人是那么脆弱,还禁不起一斧头。堂主,这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陈百威道:“这两天小妮子劈柴我见了这把斧头,很自然地就想到了。”
何南摇头:“我很笨,说起来这把斧头还是我送给阮安妮的,当初我们解散,送斧头既是顺水人情,也算是留个纪念。”
有人过来请示:“堂主,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就地挖一个大坑,随便葬了。这里不是香港,打死狗还担心主人找麻烦。他们是一群没主人的狗。只可惜逃了彭昆。”众人七手八脚把尸体掩埋了,一律不留坟包,再用草皮覆盖。竹楼前的血迹用水冲净,不留一丝杀过人的痕迹。接着,陈百威又令众人把竹楼收拾干净,说:“以后这里就是南叔招收女工的据点。”
南叔问:“堂主,龙老山怎么处置?”
“不用焦急,他自会找上门来。你和小妮把昨天解散的女工召回来。要她们在牛皮滩集训,以后你就是‘鸡头’了。”
南叔道:“她们都不喜欢老头子。”
陈百威道:“我会派个年纪与你相仿的过来,下一次我把管名花带来协助你。”
南叔不悦:“她是妓女。”
“你也不是正人君子,西门庆配潘金莲,天生的一对。”
俩人正说话,几个越南人趟过河来——正是龙老山。
龙老山的后面是两个乡丁,倒背着步枪,头戴越南笋壳斗笠,走路的样子十分滑稽。
他们低头走过来,在竹楼前停下由翻译问正在放哨的“和安乐”卫兵:
“请问彭昆军师在这里吗?”
陈百威迎上前抢先回答话:“找彭军师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