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头抬起手指,抹干净了眼泪,一边烧纸钱,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念着:
“老祖宗,这是你的两个孙儿,多亏祖宗庇佑,他们两个都考中了秀才,明年就要去考举人了。()”
“我也不知道你在下面缺什么,只能多烧点钱给你,收到了缺啥买啥,别省着。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晚上托个梦给我。”
荒郊野外,还是座坟地,总让人觉得阴森恐怖,时不时一阵阴风吹过,“呜呜”直响。罗天都听到罗老头一本正经地跟古人念叨,直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往罗白宿身边靠了靠。
好在罗老头只念叨了一会,对着坟头又磕了三个响头,就起了身。然后轮到罗白宿和罗白翰罗天都便挨个儿也去嗑了头,又烧了一回纸钱。
罗天都依葫芦划瓢,也上了一柱香,心里默念着:老祖宗,我不是有意要占据你家孙女的躯壳,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个孤魂野鬼计较,来年我一定多多地替你烧纸钱,让你在地下过得舒坦,只是千万不要在梦里来找我。
罗天都一直默念了三遍,方才睁眼,又磕了个响头,这才起身跟着罗白宿回家。
因为罗老头在几天前就一再强调,今年两家的团年饭仍有合在一起吃,因此,方氏一大早就过来帮着姚氏做团年饭。到家时,饭菜都做好了,只等着他们爷几个回来摆桌子吃饭。
罗白宁一身新衣,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袄子,头上还戴了支金钗。罗天都定眼看了看,觉得那件袄子看起来十分眼熟,可不就是颖儿初来罗家时身上穿的那件?看来是姚氏把衣服扣了下来,留给了自己的闺女穿,不用想头上那支金钗也肯定是颖儿的。
罗老头也瞧见了罗白宁的穿着打扮,皱起了眉,心里有不满,但到底是年三十,不好当着孩子的面和姚氏争执,只是压低了噪声,对着姚氏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干什么要宁宁穿别人的衣裳?还不快叫宁宁把衣服换了,还给人家。”
姚氏不以为然地道:“她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什么活都不干,咱家哪里有那粮食养闲人?这衣裳也就过年让宁宁穿个鲜,等开了年,就拿到当铺里去换几个钱,多少还能贴补下家里。”
罗老头和她说不通,便叫罗白宁去换衣裳,罗白宁被姚氏娇宠得厉害,哪里肯听罗老头的,只“哼”了下声,转个身又跑出去支使方氏干活去了。
罗老头看了看跟着进屋的罗白宿一家,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叫姚氏去摆团年饭。
罗家才杀了猪,团年饭也做得比往年丰盛,光是饺子,就有香菇馅、肉馅、韭菜馅三种,满满地煮了一大锅;小灶上煨了一小锅土豆炖肉,又有一大盆骨头汤炖萝卜,一盘炸丸子,几个小菜,摆了满满一大桌。
炉子上氤氲的水汽,空气中浮动的香味,冲淡了刚才上坟时的悲伤,罗老头的脸上渐渐也有了笑容。
罗家的饭桌是张大方桌,每一方放了一条长板凳,座位照往年一样,罗老头和姚氏坐上席,罗白翰和罗白宿分别坐在罗老头和姚氏下首,罗白宿边上坐着方氏,罗白翰边上坐着罗白宁,下首坐的则是颖儿和罗天都姐俩。颖儿偏瘦,罗名都和罗天都又还小,因此三人坐在一条板凳上倒也不显得特别挤。罗天都为了照顾罗名都,特意坐在中间,让罗名都坐在右边,这样夹菜的时候也不会碍手碍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