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那场官司动静太大,还是夷县百姓往外头卖粮换东西的次数多了,惊动了周围几个县乡的百姓,人们突然发现,一直穷得让人不愿意提起的夷县,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穷,竟然家家都有余粮,又兼朝廷也在周围的县府张了榜,鼓励山民返回原籍开垦荒地,于是大家都知道现今夷县讨生活容易。
年后,便陆陆续续地有流民之类的到夷县,登记开荒,有了人自然就有人开门做生意。渐渐地,县里的杂货铺、布坊、染坊、酒坊慢慢地都开起来了,城里也变热闹了。
走街窜巷的小贩也多起来了,不时地当街吆喝着,卖的也多是山里产的山货,没什么稀奇的,但好歹热闹了不少,看起来倒还真有两分县城的模样,虽然比起别的县城仍然荒凉许多。
人一多就容易生乱,衙门里又新添了许多衙役官差,赋役房便被征用了,孩子们也不能再在赋役房里听课,罗白宿便拨了几十两银子,另在城里寻了一处僻静所在,盖了一座学堂,又在学堂后堂建了厢房,那些离家远不方便当日来回的孩子仍旧可以宿在学堂里,只要每月交些粮食过来搭伙便成,又指派了一个妇人,专管这些孩子的饭食,只是一时仍请不来先生,还是由覃主薄几个领着先生的职,轮流去学堂里讲课。
这个时候,学堂里的小学生已经增至了七十多位,罗天都跟罗白宿和覃主薄提了建议,将这些孩子按照资质特长分了班,悟性高会读书的仍旧跟着覃主薄读诗书,会算帐头脑灵活的,则分到罗天都班上,跟着罗天都主学明算,往商贾帐房一类上头靠拢,至于其他的心灵手巧动手能力强的,或者跟着巫老头学木匠,或者跟着甘老头学铁匠,最后实在干什么也不成也不爱读书的,年岁大些的跟着刘老头下地,算是给他打下手,学些种田的本事,能把田地种好,那也是一门本事,年岁小的还是扔给覃主薄,教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初时覃主薄还有些不乐意,他是正儿八经科考出身的,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觉得既然这些孩子被大人送来学堂,还是正经读些诗书要紧,学那些旁门左道,没得污了读书人的身份,后来他自己被那些愚钝的孩子弄得没了脾气,也就让罗天都一个人去张罗,算是某种程度上默许了。
功名重要,前提是得吃饱穿暖吧,既然不是读书的料,那还是另想办法,早些学点谋生的手段才好。
算起来这应该是大庆朝第一个分专业的学堂吧。
过了端午以后,往城里来的人就更多了,不时还能看到穿绸衫管事模样的外乡人来衙门询问购买商铺的事宜。
罗天都知道肯定是朝廷开互市的事多半已经定下来了,那些有门路听到消息的商家都遣了人过来打前站买铺子。
她暗喜,心道可算让她等着了,还以为自己买下的那二十多间铺子至少还得再等上一年两年才能派上用场。
这些日子,除了去讲课,她把时间和精力基本都放在整修铺子上头。
因为她买得早,那个时候,城里就那么几户人家,地压根没人买,她那二十多间铺子,都是在街道边上,还是一连排的,十分好打理,将来不管是脱手还是出租,都容易。
她请了人将原本残破不堪的屋子推倒了,又去外头拖了青砖青瓦,沿街盖了一溜儿的房子。她还怕别人知道是她开的铺子后,以后对罗白宿不利,自己不曾出面,托了人打理的。铺子建成以后,一水的二层小楼,后面还自带院子,前头可以开铺子,后面可以住人,看着十分齐整。
县里人见了,不免议论纷纷,说不知道哪里来的有钱人,花些冤枉钱,将沿街那一条的地都买了下来,还建了铺子,都是青砖白墙的小院。
夷县就这么些人,大家都是苦过来的,平时最大的开支,也就是买些油盐酱醋什么的,旁的东西再好,也无人舍得多花那个钱,大家都穷怕了,有点什么只想攒在手里才安心,在他们眼里买这些铺子还不如多买两块地来得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