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寒风呜呜地仿佛鬼嚎一般可怖,光秃秃的枝枝在狂风中痛苦地挣扎扭曲,远处树枝状的电光一闪一闪,仿佛要将这黑幕扯裂了一般,照亮了这座黑黝黝的山谷。
轰隆隆的雷声过后,瓢泼大雨从漆黑的天幕落了下来,砸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顺着道路,蜿蜒至远方。风中充斥着浓冽的血腥味,远在几里外也清晰可闻。
东林山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个个面色狰狞,怒目眦牙,死不瞑目。这些征战四方,战无不胜的儿郎,冲锋陷阵的战场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却惨死在同胞的陷害之下,那种深刻的恨意,通过最后的形式表现出来。
满地的尸体中,突然有道身影,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蹒跚着翻过一具又一具或熟悉或陌生的尸体,似在找寻着什么。山谷的另一头,影影绰绰,仿佛有不少人从远处赶了过来,杀机四伏。
不一会儿,他们仿佛发现了山谷里还有人未曾死透,顿时嘶吼起来,黑暗里搭弓放箭,霎时数不清的箭支从山谷四面八方齐射了过来。
一道电光划破长空,将正前方整个笼罩在了白昼般的明亮里,一员战将披头散发满身鲜血地站成堆的尸骨中,冰凉的雨水毫无遮蔽地浇在他身上,暗红的血水从他身下一直向四周漫延,经雨水冲刷,最后汇入附近的土沟里。
他的身上插满了箭支,看上去就像一只长满了针刺的刺猬,他的大半张脸隐藏在战盔里头,只有一头死灰色的长发格外引人注目。
“卫缺——”罗天都大叫一声,猝然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脸惊惧。
明明是隆冬,她却一身冷汗,将衣裳都湿透了。
此时早已是夜深人静之时,屋里漆黑一片,她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怦怦”直跳。
虽然每个人都说卫缺死了,可是罗天都心里却隐隐有些不相信,那么嚣张跋扈油盐不进强悍得宛如战神一般的卫缺怎么可能那么悲惨地死在东林山下?
她觉得那一定是卫缺使的障眼法,他一定是想法子逃走了,躲进了哪座山里,这会儿正等着人去救他。
方才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她眼前一般,让她再也忍不住了。死也罢,活也罢,她一定要亲自去看看才会死心的。
她向来是个行动派,原本她知道卫缺的死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东林山寻他,这会儿又做了这场恶梦,哪里还忍往住,跳下床,匆匆收拾了一翻,将平常的换洗衣物清了几件,打了一个包袱,又将装财物的百宝盒取了出来,将里头的现银拿了出来,又取了两张银票,将银两和银票分散藏在身上,然后将包袱往肩上一背,将百宝盒抱在怀里,不顾外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牵着卫缺给她买的那匹小母马,一溜儿小跑往罗府去了。
“当——当!当!当!当!天干雾燥,小心火烛。”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五更天了。
到罗府的时候,整个罗家黑漆漆的,连点儿灯火都没有,只有大门口挂的两盏灯笼,在寒风吹得吱嘎作响,火笼里昏黄的烛火不安份地跳跃着,照亮了门前巴掌大一块地方。
罗天都翻身下马,扣起门上的铜环使劲敲了两敲,一边敲一边喊:“开门!我回来了。”
许是睡得沉了,过了好久,才听见里头有动静,然后是子书打着呵欠的声音:“谁呀?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扰人清梦。”
“是我。”罗天都隔着大门叫道。
子书一听愣了,连把门打开,道:“小娘子,你如何这个时候回来了?”
罗天都将缰绳往他身上一扔,自己抱着百合盒就往后头去了。
子书一头雾水,看着马背上的小包袱,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了?”
后院里,罗白宿听到声响,已经起床了,他虽然不用上早朝,却每日都要去衙门点卯,这个时辰也该起了。
他一动作,方氏也跟着醒来了,问:“什么时辰了?”
罗白宿正在穿朝服,闻言道:“还早,你且睡吧,早饭我自己去外面吃。”
方氏最近因为卫缺的事十分忧心,整晚整晚的都睡不着,精神差了很多,就算如此,她还是强撑着挣起来,道:“我去给你热早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