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什么消息回来呢,安卡想。
正义是活生生的。拒绝把它推向以后。他又读了一遍这两句话。他喜欢这两句话。他喜欢痛苦的大地。喜欢不知疲倦的导航仪。压缩的食物。地平线吹来的寒风。古老的和新鲜的暮色之光。这些词语像大地一样朴素坚实。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空气中有一股凛冽的寒冷气息。
这本书是他上个星期开始读的,一直放在桌上,刚才出门的时候随手抓了起来。他不是很有心情阅读,但是读过的句子会自行跳入视野。
如果现在出城,他算了一下,大概不到两个小时能回来。三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转移,再争取在七十分钟之内回来。当然这是最顺利的情形,直来直去,路上没有耽搁。他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做得到。此时距离天黑还有大约两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半个小时之内,一定要决定是不是出发。他不想飞夜路。夜路相对而言总是危险,尤其是今天,能避免最好避免。
路上的状况他刚才想过一遍了,此时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根据巡航地图,出事地点并不算太远,而且不难找。几乎就是跨过平原的一条直线,在峭壁边缘,也没有进山谷。他可以设置自动导航,也可以自己飞。这个位置他相信他找得到。
费茨上尉还没有回来,但安卡预感到这一趟他不得不去。
这种疯狂的慷慨大度就是反叛的慷慨大度。它及时地给出它爱的力量,并永远拒绝非正义。
坐在一旁的那个男人安卡很熟悉。他叫伯格,官职中校,是费茨的上级,因此也是安卡的直属上级。这天中午,当安卡独自午餐,刚好碰到费茨与伯格约在这里汇报紧急情况。费茨是伯格的亲信,他们这整个脉络也都是胡安的亲信。一般人听不到的消息,会在他们军营专属的这个小咖啡馆里口头传播。费茨见到安卡,迟疑了片刻,安卡装作毫不关心的样子,一直低头看书。费茨低声告诉伯格,这天早上逃跑的两个地球水利专家飞机出了故障,紧急迫降在峭壁边缘一个隘口,请求援助。
安卡又看了一下表。下午四点过了,距那时已经三个半小时了。
费茨回来了。
安卡远远地看到费茨,立刻低下头,做出整个下午一直在读书的样子。
费茨面容严肃,大步流星地走到伯格身旁,没有坐下,只是摇了摇头。
“不用救。”他低声说。
伯格点点头,表情像是对此早有预料,镇定而漠然。他问费茨既然这样,那么具体怎么处理。费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一次质疑地看了看安卡。安卡感觉到他的目光,合上书,站起身来,做出非常合时宜的样子离开了座位。走出咖啡厅的时候,他转身看了看,费茨已经坐在伯格对面,低声说着什么,伯格沉默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
安卡稳步回到自己的小屋,将刚才打好的包裹拿起来,按照计划执行。
他对这个结果不感到诧异,就像伯格不感到诧异一样。这是事先几乎能够预料到的,从听到逃跑消息的那一刻,他就隐约感觉到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
这两个人是傻瓜,竟然以为自己能开火星的飞机。安卡想。且不说这是不是圈套,就算不是,他们也太高估自己了。要是一架运输机能让窃入的外行人这样随便开走,那这么多年的驾驶训练又还有什么意义?想要飞到玛厄斯上谈何容易,刚飞了几年的飞行员都做不到,更何况两个外行。
逃跑的理由倒是很明确:这些天飞行系统内战争在即的流言甚嚣尘上,甚至流出到其他系统和一般工程师口中,对两个地球人来说,无疑是天打雷劈的坏消息,两人稍一打听,就萌生了逃回地球报信的念头。他们听说这几天刚好有一次玛厄斯启程,就希望窃一架运输机,偷偷混入货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