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吉彩露丁 (2)

伏藏 杨志军 3380 字 4个月前

更是一个与‘七度母之门’休戚相关的姑娘。她是度母,度母临堂,水边起华章,华章就是藏红花酒店,藏红花酒店就是为她而建。尽管是无意识的,但神的安排往往体现在人的无意识中。”

梅萨说:“她明明叫吉彩露丁,为什么要骗我们?”

香波王子说:“也许引超玛是她的另一个名字,也许是伏藏者对我们的考验,考验我们有没有智慧最终找到她。再说了,如果不是我们找到两把失踪的铜壶,就算一开始就知道她叫‘吉彩露丁’,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呢?她把壶底刻着‘吉彩露丁’的铜壶调换给了我们,无意中成为一种推动,推动我们去寻找另一把铜壶。因为事实上另一把铜壶上的‘忿怒罗刹被盗之手’,才能让我们明白她的价值。”

梅萨说:“我还是不明白,不明白她的出现、‘吉彩露丁’的出现跟‘七度母之门’的伏藏有什么关系。”

香波王子说:“现在关键是找到她,找到她就明白了。”

灯火通明的冲赛康巷口,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已经看不到吉彩露丁的身影了。香波王子和梅萨到处打听:“那个右手装了假肢的残疾姑娘,很漂亮的穿着‘拉姆切’仙女装的姑娘。”好几个人都说,半个小时前她还在这里。“她去哪里了?”也是好几个人都说:“她招揽到了顾客,肯定去了藏红花酒店。”

“哪里来的顾客,坐什么车走的?”

香波王子和梅萨迅速返回藏红花酒店,行至罗布林卡路西藏博物馆一侧时,路被堵住了。许多车停下来,司机和车里的人都朝路边的树荫跑去,那儿簇拥了一大片人,路灯照耀着黑压压的人头,一些怵然惊惧的面孔晃来晃去。

有人喊:“打110了没有?”

香波王子想绕过去,怎么绕都有车挡着,好像不让他们停车下来不罢休似的。

又有人喊:“杀人了,杀人了。”

森然惨淡的好奇迫使他们下车,顺着人流走了过去。

树荫下躺着一具女尸。第一眼就让香波王子的心脏几乎蹦出喉咙,啊、啊……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梅萨则一脸苍白,惊叫道:“吉彩露丁?”

是的,这是一个名叫吉彩露丁的姑娘。

香波王子想起了哲蚌寺的眼镜喇嘛告诉他的传说中的“当年的惨案”:“有人在当惹雍措发现了七姊妹’阿姐拉姆‘的尸体,她们被砍去了舞蹈的手脚,割掉了唱歌的喉咙,她们的发辫是拔掉的,满头是血,她们没有了耳朵。更不幸的是,她们每个人都被剜掉了一根穴位经络。”

是历史变成了现实,还是现实回到了历史?就像他已经见识过的那样,可怕的吉彩露丁浑身赤裸,身上一溜儿血洞赫然在目。血洞一共九个,明显是“足太阳膀胱经穴”的走向。吉彩露丁趴在地上,假肢压在肚子下面,好像死前她在竭尽全力保护她的假肢。

香波王子打着寒颤,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鹦哥头金钥匙,推了梅萨一把:“快去车里等我。”然后咬咬牙扑过去,趴在吉彩露丁身上号啕大哭。似乎悲伤已经让他顾不得许多,他满身沾染着吉彩露丁的血,鲜红一片。

警察来了,赶紧拉起他,问:“你是她什么人?”

香波王子悲痛欲绝,说不出话来。警察安慰着他,拉他离开了现场,却没有发现,香波王子趴在吉彩露丁身上号啕时,已经卸下她的右手假肢,戴在了自己手上。他现在是三只手,但斑斑驳驳的路灯下,警察没发现他是三只手。他把手抱在胸前,躲进黑暗悄悄后退着,突然转身,快步过去,一头扎进了敞开着门的牧马人。

梅萨启动了牧马人。

隐蔽中的喇嘛鸟跟了过去,更加隐蔽的路虎警车也跟了过去,最后跟进的是一辆黑色的现代越野。拉萨紧张了,当顶滚过一阵雷,但没有下雨。

香波王子沉思着,一瞬间,心头飘过那首仓央嘉措情歌:

白昼看你美貌无比,

夜晚看你肌香扑鼻,

我那终身的伴侣,

和吉彩露丁一样美丽。

他悲伤地说:“我们按照《地下预言》的指南,试图打开‘七度母之门’,搞清楚‘最后的伏藏’到底是什么。这是为了信仰的努力,想得到拨云见日的结果,却没想到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发指的血腥、死亡、恐怖。在北京,姬姬布赤死了,在拉卜楞寺,仁增旺姆死了,在塔尔寺,伊卓拉姆死了,到了哲蚌寺,又死了吉彩露丁。这些死亡似乎都是我们带来的,我不知道还有谁的生命在等着为我们付出,我都不想继续了。”

梅萨说:“可你已经骑虎难下,要是不继续,连你连我都得死。”

香波王子叹口气:“是啊,我们左右不了一切,包括自己。”

“再说血腥和死亡证明着’七度母之门‘的重要,大伏藏都是新旧交替、继往开来的重光,密法意义上的宗教重光都带着原始的血腥气息,这在莲花生时代就已经有过了。莲花生大师之所以首开伏藏风气,就是因为当经教从印度来到西藏时,新信仰与旧信

仰的较量始终伴随着血雨腥风。他把经教埋藏起来以待来日,同时也预言:魔鬼在伏藏旧信仰,佛子在伏藏新信仰。就好比没有魔鬼,就没有天使,没有旧信仰,引不来新信仰。”

香波王子摇摇头:“真正的信仰不会旧,也不会新,它是恒久不变的,就像人的本性,发展了几千几万年,它变了吗?”

梅萨知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立刻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