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心道这六姑娘好生厉害,拿住一点错处便训,条理分明,偏偏她态度柔和,一派端庄斯文,叫人一句嘴都说不出,尤妈妈勉强应声:“姑娘说的是,我省得了,都改了便是。”
说着又讪讪打了几句圆场,明兰嫣然而笑,随即跟着说了几句很给面子的话了,让尤妈妈就坡下驴,说着说着忽道:“听说妈妈昨日添了个孙子,真是可喜可贺。”尤妈妈呆了下,旋即道:“说不上什么喜,不过是多张吃饭嘴罢了。”
明兰看着尤妈妈,摇了摇头道:“丹橘,取五两银子封个红包给妈妈,多少添些喜,说起也是妈妈的头个孙子。”
尤妈妈接过红包,嘴里千恩万谢,心里却一阵乱跳,不是她没见过钱,而是她终于知道明兰不是当年的卫姨娘,她绝不是个可以随人揉搓的面团。
小桃送尤妈妈出门后,丹橘终于从假装忙碌中抬起头道:“姑娘说的真好,总算镇住妈妈了。”明兰白了她一眼,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道:“她到底是妈妈,顾虑知道的终归多些,也周全些,你们是得敬重一二;更何况她也没全训斥错。”
丹橘知道明兰的意思,低下头讪讪不语。明兰想起自己院子不免头痛,叹着放下茶碗对着丹橘道:“说起来你也有不是,一味的温和老实,都叫她们爬到头上了,我知你与燕草几个是一块儿长大的,不好说重话,以前有崔妈妈在,可这两月我不过出了趟门,她们便愈发懒散,前日里燃着烛火炉子,她们居然跑的一个都不剩,这般大的过错,你也过去了,是翠微出去震吓了几句,可是你也想想,翠微能在我们这儿待几天?待出了年她便要嫁人了。”
窝在炕上做绣活的翠微忍不住嗔道:“姑娘说便说,做什么又扯上我?”
明兰转过脸,一本正经道:“你放心,你那嫁妆老太太早已给你备下了,你陪我这几年,我也不会叫你白跟一趟,我另外给你预备了一份子,不过,我忘性大,回头你要出去了,得提醒我下,免得我忘了。”翠微这几年早被打趣得脸皮厚了,都懒得害羞,只冲明兰皱了皱鼻子又低头往绣花绷子上扎花。
倒是丹橘,被说得不好意思地低头难为情,只嗫嚅着说:“我说过她们几句,她们便说我攀高枝儿了,瞧不起小姐妹们了。”
明兰回过头来继续教育工作:“我这屋里除了小桃便是你跟我日子最久的,不说翠微拿着双份,其余一干的月钱和老太太器重哪个越得过你去?你若不想她们叫妈妈罚,便得规制她们,没事就好,若有个好歹,惊动了太太和老太太,谁能跑得了?咱们院有章法,你照着条理拿住了规矩,有一说一,谁又能说你什么?”
其实明兰的思路很简单,工作应该和职位薪水对称。身为大丫鬟,除了照顾小姐,很大一部分职责就是管制其余丫鬟,前者丹橘完成的很好,后者明显不合格。
丹橘脸上一白,呆呆的站着。翠微叹口气,她也是家生子,知道丹橘家的事:她老子早逝,娘改嫁后又生了许多孩子,后爹不待见她,亲娘也不护着,五六岁之前便如个野孩子般无人照看,总算她娘心有不忍,托了门路把她从庄子里送进内宅,才过上些安稳日子。
翠微放下绣绷,把丹橘拉到炕前,柔声道:“妹子,我知道你是个老实的,可你也替姑娘想想,姑娘渐渐大了,不能一有风吹草动就去老太太那儿搬救兵,回回都这样,岂不叫人笑话咱们姑娘?如今那两位——”
翠微指了指山月居和陶然馆的方向,轻声道:“住的近,可都盯着瞧呢,姑娘刚回来那会儿,给小丫头们带的东西,明明都写了签子分好的,偏她们没规矩胡抢乱闹一气。这也便罢了,以后若是有个什么失窃走水,那时可该如何?是叫姑娘亲断官司还是叫管事妈妈处置姐妹们?那才是真伤了和气;如今又来个不好惹的妈妈,更得小心些。妹子呀,你可得拿出些派头威势,不然老太太头一个换了你,姑娘不是非你不可的,这些年要不是姑娘中意你,老太太早从那几个翠里头挑好使的给姑娘了。”
明兰崇拜地看着翠微,觉得房妈妈真是太会培训人才了,翠微这一番话说的前后周到,既点出了厉害关系又指明了后果,果然丹橘一脸渐渐显出的奋发严肃状,连连点头,听着翠微指点,神情异常郑重肃穆,若在后头竖面镰刀锤头棋便可直接宣誓入党了。
明兰虽没混过企业,但也知道管理的中心思想便是层层递进,责任落实,没的让一个ceo去查职员迟到早退的道理,有几次明兰都想冲出去吼一顿,但是生生忍住了,吼人不是她的工作,只有下决断定仲裁时才需要她出面。
“娘娘。”小桃连跑带跳的从外头进来,到明兰跟前喘着道:“大小姐,哦不,大姑奶奶了;老太太叫姑娘们都过去呢。”
明兰才反应过来,惊喜道:“大姐回来了?这可太好了,老太太可盼着呢。”
丹橘手脚比嘴皮子快,立刻从里头找出一双隔雪洋红掐金羊皮小靴,蹲下服侍明兰穿上;翠微忙下炕,从屋里的螺钿漆木大柜里找出一件浅红羽纱银灰鼠皮子里鹤氅;小桃打开手炉往里头添些火拨旺了火苗子。三个丫鬟
忙碌着把明兰上下打点好,最后翠微在雪帽和大金钗上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了雪帽给明兰戴上。翠微留下看家,明兰带着小桃和丹橘直往寿安堂去了。
其实盛老太太回府的第二日,华兰就要回来,可不巧的是她婆婆也就是忠勤伯夫人,病倒了,做儿媳妇的不好紧着走娘家,便拖到了今天。
一路匆匆,刚进正堂明兰便看见一个丽装女子伏在老太太膝上低低哭泣,老太太也一脸爱怜的轻轻抚着女子的背,祖孙俩约有六七年未见,甫一见面就抱头痛哭,王氏拎着帕子往脸上凑,情绪里却有些酸溜溜的,两个月前母女俩久别重逢华兰都没哭得这么伤心。
墨兰和如兰站在一旁,围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逗着说话。
听到掀帘丫鬟的传道,屋里众人抬头看过来,那女子脸上泪痕犹未干便站起道:“这不是六妹妹吗?快过来我看看。”
丹橘帮明兰摘了雪帽和鹤氅,明兰立刻上前几步让华兰挽住自己,脆声道:“大姐姐好。”
华兰细细打量明兰,目光中隐然惊艳之色,又看明兰举止大方得体,想起她小时候的乖巧,心里又多喜欢几分,回头道:“到底是老祖宗,会养人,我走的那会儿明丫儿还只是一把骨头的小病猫,这会儿都成了个小美人儿了。”
明兰也偷眼去瞧多年未见的大姐,只见她身着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对襟褙子,下头一条浅色直纹长裙,一身的华贵高雅,容貌娇艳依旧,带着一股子成熟女子的风韵,不过眉宇间却有几分舒展不开。
华兰从身边丫鬟手中拿过一个绣袋塞到明兰手里,又随手拔下鬓边一支赤金花钿式宝钗给明兰素净的发髻插上,嘴里道:“多年未见,聊表心意,妹妹莫要嫌弃。”
明兰眼睛一花,都没看清那钗长啥模样,只觉得脑袋沉了沉,想那金子分量不小,又掂了掂手上锦袋,摸着似乎是个玉佩,便福身谢过,抬头道:“谢谢大姐,怪道四姐姐五姐姐老盼着大姐回来。”
众人都笑起来,王氏拉过明兰,指着那个小女孩道:“这是你外甥女儿,叫庄儿。”
明兰看去,只见那小女孩白胖可爱酷似华兰,不过神态举止却迥然不同,胆怯害羞的躲在嬷嬷身后不肯出来,听到王氏吩咐才钻出半个头,细声细气地叫了声:“六姨。”
声音细软可爱,像只刚断奶的小动物,明兰立刻被萌翻了,蹲下身与庄儿平视,笑眯眯道:“庄儿真乖,六姨给你备了好东西哦。”
说着从丹橘手中接过一个扁方盒子,塞到庄儿手中,庄儿呆呆的双手抱着盒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奇看着,华兰走上几步,蹲下替女儿打开盒子。
只见盒子里整齐摆放了几件物事:一只锃亮精致的黄铜九连环,一个织锦红茱萸拨浪鼓,一只白玉雕琢的手掌大小的胖兔子,用红绳串着一对梅花状的翠玉平安扣,玉质莹然,显是价值不菲。庄儿一手拿过那个拨浪鼓咚咚摇晃起来,一手抓起那只白玉胖兔子,白嫩的小脸蛋喜笑颜开,看着明兰的目光便亲近不少。
华兰见女儿喜欢,心里也十分高兴,笑着对明兰道:“妹妹费心了,怕是早备下的吧?你外甥女可算有福了,就是让妹妹破费了。”
明兰亮了亮手中锦袋,又摸着头上钗子,正色道:“本以为是亏了,没曾想能赚大的,回头再生一个大胖外甥给我们几个做姨的,才真能捞回本钱。”
华兰一双杏眼盈满笑意,拧着明兰的耳朵骂道:“小丫头片子,敢打趣你姐姐,活腻味了吧?瞧我收拾你!”明兰被拧疼了,连忙钻空子躲到老太太身后去,全屋里众人大笑,王氏尤其笑得厉害,指着明兰道:“还不拧她的嘴!”
华兰拧了明兰两下,看过去时,却看见小桃,便顽皮道:“你不是原先跟在明兰身边那个?你家姑娘这会儿可还踢毽子?”
小桃兴冲冲地上前福了福,当年她曾奉命监督明兰踢毽子,得了华兰不少赏,心里对这位大小很有好感,便憨憨道:“大奶奶安好,我是小桃。……打您出了门子,六姑娘便不肯老实踢毽子了,赖一日拖两日的呢!”
众人都知道明兰习性,哈哈大笑,还有个落井下石的如兰,她一见此情状连忙大声道:“大姐,你可不知道,六妹妹平日里除了请安,有三不出:下雨天不出门、下雪天不出门、日头大了也不出门!”
屋里哄堂大笑,各个都打趣起明兰来,明兰红着脸一副老实模样,任他们取笑,心道可惜这里没有温度计,否则28度以上15度以下她也不出门!
大伙儿乐开了,便围坐在老太太身边,嘻嘻哈哈拉起家常来。这几年下来华兰似乎健谈许多,说起京城的见闻趣事,眉飞色舞的,逗的众人笑个不停,便是对墨兰也客客气气的,不曾冷落了她,可明兰却隐隐觉得华兰有些过了,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不过她一个庶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凑趣儿说上两句。
华兰言谈间不动声色的细细观察三个妹妹,墨兰如郁竹般皎然清雅,斯文娇弱,就是带了几分孤芳自赏的味道;明兰眉目如画,尤其秀丽出众,年纪虽小却一派
温婉可爱,说话举止很有分寸,既亲近孺慕长辈却又没有半分越过如兰的意思,很招人喜欢。华兰暗暗点头。
最后看自己的同胞妹妹,华兰暗暗叹气,如兰长相多似王氏,姿色平平,不过胜在肌肤白亮,一派富贵,举止从容,一副嫡女做派,不过……华兰骗不了自己,如兰到底张扬了些,不够稳重端庄。
说了一会子话,盛老太太微微示意王氏,又看了看华兰。王氏里明白,便笑着起身叫女孩子们带着庄儿去园子里逛逛;明兰一看便知道老太太有私房话要与华兰说,起身让丹橘小桃给自己穿戴上雪帽和大氅;墨兰如兰也是如此。王氏拉着穿戴得结结实实的庄儿先出去了,三个兰跟上,一众丫鬟婆子便如潮水般依次序慢慢退出寿安堂。
待众人都散去后,房妈妈和翠屏将门窗掩上,小心守在门口。华兰见盛老太太这般做法,心里有些惴惴,犹道:“老祖宗有话与我说罢?何必如此?”
盛老太太没有接话,只拉过华兰细细看她气色神情,直把华兰看的不安起来,才缓缓道:“大丫头,这几年你信里都说事事顺遂,祖母今日问你一句,你不可隐瞒,你这日子究竟过的如何?”
华兰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强笑道:“祖母说什么话,自然是好的。”
老太太阖了阖眼,长叹一声,把华兰搂到身边叹声道:“你连祖母也要瞒着?”
华兰终忍不住心头一股惶惑,低头颤声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日子过得好是不好。”
第五十一话 珍珠与鱼眼珠
华兰出了寿安堂便往王氏屋里去了,王氏早在里屋烧热了地龙等着,见女儿进来忙叫丫鬟沏茶捧手炉,华兰见屋里只有王氏一人,问她:“庄姐儿呢?”
王氏拉着女儿坐到炕上,笑道:“和你妹妹们顽去了,她们屋内的桌椅搬开,辟出一块空地,几个女孩儿闹着玩‘瞎子摸人’呢,旁边陪着妈妈,你放心。”
华兰接过彩环递来的手炉,转向王氏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怕又是六丫头的点子罢,上回来如兰墨兰便不耐烦哄小孩儿。”
“六丫头自个儿也是小孩儿,正贪玩呢,正好与庄姐儿一块儿。”王氏看了看门口,便挥手叫屋里的丫鬟都出去,最后一个彩环把帘子放下,守住门口。
王氏走到华兰身边坐下,细细打量女儿,见她面上妆容似新上的,睫毛上还有几分湿润,便低声道:“你都与老太太说了?”
华兰疲惫的挨着王氏,半闭着眼睛道:“祖母火眼金睛,我如何瞒得过去?索性都说了。”王氏见女儿虽然神色无力,但精神却反而舒展了些,便知此次谈话不错,问道:“老太太与你说了什么?”
华兰睁开眼睛,微笑道:“到底是祖母见过世面,听了我婆家那摊子破事,只教了我两件事儿,一是先赶紧把管家的活儿丢出去。”王氏一听急了,连忙截口道:“老太太是糊涂了!你好容易能管上家,这些年费了多少力气?怎能说放手就放手。”
华兰叹气道:“我也舍不得。可祖母说的也对,忠勤伯府将来到底不是你女婿的,管的再好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没的累了自己又费了银子;况且目前我当务之急,是生个儿子。”
王氏听了便轻哼一声:“废话。我也知道你得生儿子,老太太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华兰看了母亲一眼,赌气道:“娘你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祖母不但说了,还给我支了招,说她认识白石潭贺家的老夫人,贺老夫人的娘家便是三御医院正的张家,那位老夫人自幼便在娘家学医,别的不说,于妇人内症最是了得,不过她是闺门中人,不如男儿,可行医济世,也不好张扬,嫁人后更无人知道了;这回祖母便为我托她去。”
王氏一听,喜上眉梢道:“真的?这我可真不知了,幸亏老太太知道底细。如今虽说你身边有个庶出的,可到底没有亲生的好,往日里你为着面子,不好大张旗鼓请大夫且那些都是男子,如何瞧的仔细;真可怜我儿了。”
华兰目光中闪出希冀之色,喜悦道:“祖母还说这事儿不必声张,只请了贺老夫人来家,做客时我回趟娘家便是了,所以才要甩了管家的差事,好方便脱身,并慢慢调理。”
王氏双手合十,连声念佛:“阿弥陀佛!我的太上老君,这下子我儿可有望了,老太太这人说话最实在,她若说那贺老夫人行,便没有十分也有八九分了。”生儿子的任务当前,王氏便觉得管家也没什么重要了。
华兰懒懒的靠到王氏肩上,娇声道:“娘,你们来了京城真好;我算有撑腰的了。”
王氏揽着女儿的身子,心里万分爱惜,嘴里却轻骂道:“都是你性子要强,不肯在信里说实话。你那婆婆竟如此偏心,你嫂子生不出儿子来便好吃好喝供着,修养了多少年才生出个儿子来;你掉了孩子不过才几年,便急急忙忙给塞了个丫头。总算你还有脑子,早一步给陪房丫头开了脸,生了个儿子才堵住你婆婆的嘴。”
华兰心头不快,恨声道:“嫂子是婆婆的外甥女,自然比我亲,如今她娘家早无人为官
了,还摆架子。”王氏拍着女儿的背,笑道:“你知道就好,你女婿能干,将来你们分了,便有好日子过的,如今且别和她们置气了,先生个儿子要紧。”
华兰也很是期待,轻轻道:“但愿如此。”
王氏搂着女儿腻歪了会儿,思绪远了开去,道:“如今你兄弟是定下了,待你妹妹也寻得个好人家,娘便无所求了。”
华兰抬起头,轻声嗤笑了下,拉长声音道:“娘,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将如兰许给表弟吧!趁如今外祖母还硬朗舅母不好啰嗦,你若变卦舅母定会笑破肚皮。”
王氏恼羞成怒,作势欲打华兰,骂道:“你个没心肝的,你嫁入了伯爵府,就不兴你妹妹也攀个好亲么?你舅舅虽好,可如今到底没你外祖父时风光了,且我那侄子老实木讷,我怕你妹妹嫌窝囊。”
华兰笑着躲闪王氏的巴掌,拦着胳膊道:“舅舅纵使官位不高,但外祖父多少年老底还是在的,表弟老实才好呢,动不了花花肠子。”说着忽而伤感:“娘,你当我在婆家日子好过么?说起来忠勤伯府还是冷落了的,这要是风光的爵位人家,还不定怎么显摆;你老说我脾气不好,可如兰她还不如我呢,且她生的又平平,在那高门大院里如何活的下去。”
王氏看女儿一脸倦色,知道她过的不易,便也轻轻叹气了,静默了一会儿。华兰展颜一笑:“不过,我真没料到六丫头倒是出落的这般好了,举止谈吐也招人喜欢,待过了年我将她带出去见见人,倒没准能寻个好亲事,祖母定然高兴。”
王氏见长女埋汰自己妹妹,却抬举明兰,当即瞪眼道:“你别多事了,明丫头的亲事老太太早有主意了,就是那个石潭贺家的孙子。哦,好像还有你姑姑家的表弟和大伯母娘家的哥儿,为着这个,老太太特意回了趟老家,把明兰记到我名下了。”
华兰听王氏一口气爆出三个候选人来,有些楞,随即笑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她早年不是只看读书人顺眼么?姑姑和大伯母娘家可都是商贾人家呀;那贺家倒是不错,虽族中为官之人不多,官位又不高,但到底是大家族,不知道他们能瞧得上明兰?”
王氏也笑了,眉开眼笑道:“谁说不是?当初给那贱人说亲时老太太也没多上心,如今轮到明兰了,她却全想开了,到底是偏心,不肯六丫头吃苦!哦,对了,那贺家孙子是偏支。”
华兰柳眉一扬,嗔道:“娘你这些年与林姨娘斗气,也糊涂了?她如何与我六妹比,她不过是老太太好心收来养着,没钱没势,无亲无故,纵算想挑个富贵人家,人家也未必瞧得上;可六妹妹可是咱家亲骨肉,老太太正经的孙女,头上有祖母和父兄,下边有太太和姊妹,便不能与我和如兰比肩,也是不差的了。”
王氏冷着脸道:“你这般热络做什么?她又不是与你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华兰摊摊手,神色一派调侃:“没法子,与我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那个,不出挑呀。”
说完便淘气的躲开了,谁知这回王氏倒没生气,反叹息道:“唉……你们父女俩一个口气,你老子也是这般说,过几日襄阳侯七十大寿宴客,他还叮嘱我定把墨兰明兰带上呢。”
华兰吃了些惊,随即了然:“爹爹这样想也有理,能多攀个好亲事于家里总是一个助力,只是……若墨丫头嫁的好,那贱人岂不更得意了?”
母女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样的意思,其实王氏何尝不想动手脚,可如兰还未出嫁,投鼠忌器,不能坏了盛家女儿的名声。
这天晚上,袁文绍结了差事便来了盛府,给盛老太太磕头请安,然后与岳丈和三个大小舅子谈笑起来,袁文绍是聪明人,作为袭萌家族的武官,本来难与清流文官搭上关系,可盛紘给儿女联姻是脚踩清浊两道,正好左右逢源。
王氏见家中热闹,索性把自家姐姐姐夫,即康家夫妇,一道请了来聚聚,一同来的还有长梧小夫妇俩,如此盛家便开了两大席。
外席上,男人们觥筹交错,说着官场上的往来人情,热闹酣畅;隔壁里屋便设了女席,明兰细细听着外头的说话声,心中有所感悟,古代果然是家族社会,便是以读书科举上位的清流,也十分讲究师生同年交错繁杂的人情关系,不过……现在何尝不是如此。
明兰记得哪份杂志上看到说,外国未来政治领袖大多是由几个顶级大学培养出来的,例如牛津剑桥开大型同学会,往里丢个炸|弹,英国数的上的政治人物基本可以一网打尽了。
虽然外头那一桌官位都不高,最高也不过是盛紘的五品,但联合起来,家族力量却也不小了。
阖家团聚,王氏十分高兴,多喝了几杯,脸蛋红扑扑的倒有几分姿色;一旁的康姨妈却有些憔悴,比起自己妹妹,她却是多有不如,不过瞧着允儿脸色红润,新婚后更增几分娇艳,多少宽慰些,总算这桩婚事是不错的,便连连敬了老太太好几杯,老太太居然也痛快的喝下了,然后便叫房妈妈扶着回去休息了。
庄姐儿的小脸像擦了胭脂般绯红绯红的,她和明兰你追我躲的玩耍了一下午,整个人都活泛了,吃饭时也和明兰挨着坐
,华兰见女儿开朗爱说话,便愈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