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4)

还说上几句。

明兰轻手轻脚的挪过去,坐到她们俩旁边,故作无恙道:“哎呀,还是来迟了,这都开锣好一会儿了罢?”

连姐儿正看的入神,头也不回道:“无妨,无妨,才刚刚唱了个头,正角儿还没出来呢!”

如兰回头皱眉道:“洗个手怎么这般久,你洗到哪里去了?”

明兰勉强笑道:“若我自己洗早洗好了,侯府规矩大,小丫头端水拿香胰子找干帕子,来回个没完,才耽搁了。”

如兰冷哼了下,低声道:“就你事儿多,现在开始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免得丢人……”

话还没说完,忽听一声响亮的长长娇笑,越过整个大堂传过来,铁杆戏迷的连姐儿被打断了,不悦的回头道:“谁笑得这么大声?扈老板最后一句我都没听清!”

大家纷纷转头,只见正座平宁郡主紧挨着嘉成县主,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好似一对母女,嘉成县主高高抬着下巴,顾盼间神色骄傲,宛如一只五彩凤凰,谈笑无忌。

连姐儿皱了皱眉,转回头继续看戏。如兰撅撅嘴,凑到明兰耳边道:“我瞧这县主也忒没规矩了,若是孔嬷嬷在,定是一番教训,这还皇家呢!欸,听说六王妃是外戚家族出来的,原本她家是屠户……”

明兰心里微笑,本朝明令,外戚子弟不得领实差,若入朝堂则不能超过四品;而尚公主的驸马,则只能封爵赏虚衔,所以一般公主都嫁入功勋享爵之家,或者世袭武将,反正这些人家的子弟也不紧着考科举;而真正的清流文官重臣则刚好相反,他们对公主避之唯恐不及:因为一旦娶了公主,就等于宣告他们政治生涯的结束。

听盛老太太说,五十年前有两位公主,一个瞧上了那科的榜眼,一个瞧上了当朝首辅之子,那两个后生不但风度翩翩,且都家世清贵,连太后都动心了。可那两家人听到风声,不约而同的迅速动手:一家立刻冒出一个“指腹为婚”的亲家;一家立刻传出儿子八字克妻;这婚事只得作罢,可明眼人谁瞧不出来?

可见公主是一种华而不实的高级消费品,如同施华洛世奇的高档水晶摆设,看着漂亮,其实没什么用,皇家亲情淡薄,有几个皇帝会顾念自家姐妹?若不是同一母妃的话,搞好连面都没怎么见过。那些勋贵之家娶了公主,不过是锦上添花,驸马不能纳妾,睡个通房也要战战兢兢,家中翁婆妯娌姑嫂还得看着脸色,客气的端着,累煞人也。

这位嘉成县主最妙的地方就在于,作为六王爷唯一的女儿,如果一切顺遂的话,她弟弟小宗入继大宗后,她不必承担公主的种种忌讳,但却可以享受到公主所有的实在好处;她丈夫依然可以为官做宰,大权在握,便是言官御史也没法子从礼法上明目张胆的攻击。

难怪平宁郡主这般热情了。

“啊!”如兰忽然轻呼道,拉着明兰,指向郡主那里:“元……齐家哥哥来了!”

明兰看了眼连姐儿,见她没有注意,自顾着看戏,便向如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才看去。只见齐衡正在给六王妃见礼,六王妃十分亲热的拉着齐衡左看右看上下打量,满脸堆笑着和平宁郡主说了几句话。

明兰几乎可以给她们配音了,必然是在夸齐衡多么的俊秀出挑。

平宁郡主生性要强,因没有亲兄弟撑腰,便在妯娌叔伯之间总要争个高低,从小将齐衡管教得极严,似他这般的王孙公子,早就走马观花斗鸡养鸟,可齐衡却老老实实坐在书斋里,无论京城还是登州,一日来回的去读书,冬夏不改。

齐衡自小俊秀白净,秉性老实孝顺,各家走动时不免有女眷探问,平宁郡主怕儿子迷花了眼,寻常连亲戚家的女孩子都不让他多接触,尤其谆谆教导儿子要谨防那些殷勤的姑娘,至于房里的丫鬟,郡主更是跟防贼一般,但凡有半分轻狂的,轻则打罚一顿,重则撵卖出去,甚还有出了人命的。

在登州时,齐衡就半玩笑道:“六妹妹怕是我说过话最多的女孩儿了。”

如兰看着那边,轻轻咬着牙,讽刺道:“你瞧?嘉成县主可够热络的,和咱们家那个倒是一般;咦,不过,齐家哥哥怎么……似乎身子不适?”

明兰抬眼看去,不知平宁郡主说了什么,只见县主娇羞的挨着她不住巧笑,一双大眼睛却毫不闪避的看着齐衡,流露出思慕之色。

可齐衡却一副恹恹的,有一句没一句的答话,脸色苍白,神情忧郁,顶棚装点的花朵隔着日光洒下斑驳,一朵朵淡暗阴影落在他秀美如玉的面庞上,绚丽精致如同少女的花钿。

明兰微微出神。

小时候的他最喜欢捏她的小鬏,大些了的他又喜欢揪她的耳朵;明兰躲在寿安堂,他就晚晚去给盛老太太请安,趁人没瞧见就随手欺负她一把;明兰搬进了暮苍斋,他就拖着长柏遍寻了借口去找她,她贪生怕死,怕招惹麻烦,气他骗他讥讽他,可他还是回回都来。

她喜欢什么,但凡在长柏面前露过口,过几日便会藉着长柏的名义送过来,她一件件都退了回去,他还接着送,后来连长柏也帮他了……

明兰随意瞥了过去,只见那边厢的他正微微抬眼,虚无的目光不知在看什么,隔着喧嚣人群,忽然对上了她的眼,明兰立刻躲开目光,不动神色的转头盯着戏台。

齐衡只能看见明兰的侧影,小小的下颌柔和隽秀,他不敢停留目光,立刻转头开去,却觉得一股子热血直冲上他的头顶,那嘉成县主正和他说着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见,苍白的面孔倏地绯红,忽然站起身来,重重的给自己母亲和六王妃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去。

嘉成县主似乎有些讪讪的,平宁郡主也有些尴尬,六王妃倒还镇定,郡主一边和六王妃说笑,一边赶忙吩咐人跟去:“这几日为着寿宴,这傻小子定是累了,快,上去跟着,叫他好好歇息!”这句话声音格外响亮,似乎有意解释给在场所有偷\偷\窥\视的女客们听。

齐衡还没走几步,便是呼啦啦一大群人围拢上去,嘘寒问暖的,六王妃还特意把自己身边通医术的嬷嬷派了过去,让叫瞧瞧是不是妥当。

明兰低头而坐,手心一片冰凉。

——他在人群中央,众星拱月;而她在冷僻角落,独自芬芳。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

第五十五话 儿媳的典范

“大好的日子,你做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衡儿多大了,你动不动把他屋里的人打上一顿,他面子上也不好过。”齐大人换过便服,歪在炕头与妻子说话。

平宁郡主披着一件豆绿掐丝云锦褙子,端着一个玲珑汤茶盅碗喝着参汤,闻言沉下一张面道:“这不长脸的东西,他外祖父做寿,他不帮着协理庶务,也可循着机缘多识几个叔伯长辈。可他倒好,挖空了心思想这等鬼祟伎俩,哼,见人家不肯搭理他,便失魂落魄了一整天,适才送客时,他那脸色难看的,还道是讨债的呢。”

齐大人也叹息道:“你也别气了,你已把春儿打发远远的,这事也没旁的人知道;哎……到底是读书人家,人家姑娘多有分寸;这事儿便没过了罢。”

平宁郡主奇道:“那你叹什么气?”

齐大人抬眼看着屋顶梁上的雕花云纹,幽幽地道:“你我只此一子,他自小懂事听话,读书上进;他七八岁时,跟着令国公家的小公子,去斗蛐蛐,回来叫你捆起来狠打一顿,晚上我去瞧他,他却撑着身子在写先生给的功课。”

平宁郡主沉默不语,齐大人又道:“衡儿自小不曾让我们操心,也从没要过什么,只此一次,他不曾遂你的心意。说起来,几年前我就瞧着他对盛兄的小闺女十分上心,我那时也不点破,只想着他没见过什么姑娘,长些小男儿的痴心思也是有的,便过几年就好了。哎,可如今,我瞧着他是真喜欢那姑娘……”

平宁郡主脸色变了几变,扯动嘴角笑道:“都说严父慈母,咱家倒是掉了个个儿,我是狠心的娘,你是慈悲的爹;可你愿意叫儿子讨个五品官的庶女做儿媳妇?”

齐大人不言语了,平宁郡主侧眼窥下丈夫的脸色,见他垂着眼睑,便又缓缓道:“你那侄子虽说病弱,可如今到底还是好端端的,我也不能为了自己儿子能继承爵位便咒他早死,可这样一来,咱们就得为衡哥儿将来着想呀!我早去宫里探过口风了,圣上还是属意三王爷,唯独忧愁三王爷无嗣。如今六王妃的举动,是宫里看着的,圣上什么也没说,这不就是默许了么?那嘉成县主我瞧着模样脾气都还不错,这般好的亲事哪里去找。”

齐大人再次叹气,论口才他从来不是这郡主老婆的对手:“只盼衡儿也能转过弯儿来。”

平宁郡主看着丈夫慈善的面容,想起适才儿子跪在自己跟前哭着苦苦哀求的模样,有些心软,夫妻俩对坐一会儿,只闻得平宁郡主用汤匙搅动盅碗清脆的瓷器碰撞声,过了一会儿,平宁郡主面色松动,缓和下口气道:“我也心疼儿子,若……他真不喜欢,不如待县主过门后,咱们再去求了给衡哥儿做个偏房吧?不过是个庶女,也当得了……”

话还没说完,齐大人似是被口水呛着了,咳嗽起来,他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你切莫动这个心思!……盛兄自己不说,他家大哥儿眼瞅着是个有前程的,才在圣上面前奏对了两次,却已叫圣上褒奖了一回。盛兄是个有心计的,你瞧瞧他为一儿一女结的亲事,一边搭上了权爵,一边搭上了清流,他岂肯随意将女儿许人做妾?以后在官场上还见我不见?且他便与我提过,他家小闺女自小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他家老太太是个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

平宁郡主犹自不服气:“不过是个庶女,有什么了不得?”

齐大人白了妻子一眼:“我再说一句罢,你这几日别被人捧了几句就飘飘然了,若盛兄真打算叫女儿与人做妾,又何必非衡哥儿不可,京城里、藩地上,有多少王公贵胄,他若真能舍下老脸送出女儿,没准还能混个侧妃!”

平宁郡主想起今日见到明兰时的情景,连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这般品貌混个侧妃怕也不难。想着想着忽然轻笑了一声,齐大人奇道:“怎么了?”

平宁郡主轻轻放下碗盅,笑道:“我笑你们父子俩一个

样,适才衡儿求到我跟前来,好话赌咒说了一箩筐,我被他夹缠不过,当时也说不如纳明兰为妾,他当时就慌了手脚,连连说不可,说明兰是个刚烈性子,当着一地的碎瓷片差点就要跪下来。”

齐大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自然,盛家老太太当年何等决绝。”

郡主也叹道:“说起来她家三姊妹里,倒是那孩子最上眼,乖巧懂事,品貌出众,瞧着她乖乖顺顺孝顺祖母嫡母的模样,我也喜欢;可惜了,没缘分。”

又过了会儿,齐大人忽想起一事,转头问妻子道:“如此,你便属意六王那边了,那小荣妃打算怎么办?她长兄可来探过好几次口风了。”

提起这事儿,平宁郡主直气得身子发抖,腕子上一对嵌宝石的凤纹金镯碰到一起叮当作响:“呸!祖宗八代都是泥瓦匠的奴才,不过仗着年纪轻颜色好,哄得圣上开心,那一家子何等粗俗不堪,也敢来肖想咱家!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如今圣上渐老了,她又没生有个一男半女,她的好日子掰着手指也数的上来!”

齐大人沉吟一会儿,截声道:“如此也好,不过你不可回的太绝,索性将这事儿推到六王妃那儿去,你故作为难之状,叫那两家自己争去;这样既不得罪人,也可叫六王妃知道咱们不是上赶着的,好歹拿些架子出来,没的将来衡儿在县主面前抬不起头;衡儿与盛家闺女的事儿,你且捂严实了。”

平宁郡主笑道:“都听您的。”

……

那日从襄阳侯府回家后,明兰当夜便睡在了寿安堂,把齐衡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顺带表明心迹,盛老太太搂着小孙女什么都没说,只长长地叹气,祖孙俩睁着眼睛躺着睡了,夜深人静,明兰半睡半醒之间,忽听老太太轻轻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前头是死胡同,便不会再走这条路了。”

困倦疲惫一下子涌上来,明兰觉得眼角湿湿的,把头挨在祖母胳膊上,让衣料吸走所有的软弱和犹豫,她对自己说,等这一觉醒来,她要依旧好好生活,开开心心的。

腊月初二,王氏便请了天衣阁的师傅来给儿女们量身段,长柏眼皮子也没抬一下的挑了几个乌漆麻黑的颜色,长枫照例挑着最贵最飘逸的几块料子,长栋只敢捡着那不起眼的,待裁衣师傅到了三姊妹处……

“这都什么时候了,连个丫鬟小厮都穿上了新冬衣,咱们这会才做新衣裳。”墨兰随意翻检着衣料,语意若有所指。

如兰警觉性奇强,立刻道:“你又不是一年只做一回新衣裳,四季常服什么时候少了的,刚搬来京城,母亲忙了些才耽搁的。”

墨兰捂嘴轻笑道:“哟,我又没说什么,妹妹急什么;……不过呀,照我说,母亲这般劳累,何不请人协理家务,她自己轻省,又不耽搁事儿,岂不更好?”

这阵子王氏忙得脚不沾地,应酬拜会筹备婚事,家务不免有所疏漏,林姨娘趁机盛纮要求分担些,盛纮觉得可行,但王氏死活不肯。

如兰知道墨兰的打算,冷笑道:“你还是少算计些罢,安生的做你的小姐,太太平平的母亲便谢天谢地了。”墨兰一脸担忧状:“妹妹此言差矣,我不过是担忧太太身子罢了,做儿女忧心家事,何谓‘算计’?六妹妹,你说呢?”

枪口一转,又绕到明兰身上了,如兰也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明兰;明兰头疼至极,三国演义就是这点不好,无论哪两个发生什么,总少不了她。

明兰按捏着太阳穴,叹息道:“天衣阁货号,针线精致,是全京城首屈一指的,因生意红火,每年年底做新衣裳的都在九月十月份便订下了的,咱们来京城的晚,如今能做上,已是万幸。丫鬟小厮的新衣裳都是针线上赶出来的,也是太太心细,想着大哥哥成亲,叫咱们好在新嫂嫂面前鲜亮些,这才不肯屈就了寻常针线吧。”

墨兰立刻沉下一张脸:“又不止这一件事儿,难不成事事都这般匆忙?六妹妹怎么不想想以后?”明兰微笑道:“以后?以后便有新嫂嫂了呗。”

墨兰暗咬银牙,全府都夸六姑娘是个和气的,极少与人置气,可她若认真起来,自己却从来拿不住她一句话柄。

如兰听得眉开眼笑,拉着明兰的手道:“妹妹说对,来来来,我这边料子多,你来挑!”

婚期将近,海家的嫁妆流水价的抬进盛府,家具包括床桌椅屏,一色泛着好看的红光,衣料足足有几十大箱子,还有各式摆设装点,还有陪嫁过来的几百亩田地和不知多少家店铺,明兰只看的目瞪口呆。

“……古人说的十里红妆,便是把姑娘一辈子要用的银钱衣裳都备齐了,什么恭桶脸盆,便是那寿衣都是有的;老太太当年便是如此。”房妈妈红光满面,说的与有荣焉。

明兰结巴道:“要这么多嫁妆呀?有这个必要么?”

房妈妈猛力点头:“姑娘做了媳妇便要矮三寸,若嫁妆丰厚,便可挺直了腰杆,因她的吃喝嚼用都是自家的,可不是仰仗夫家养活的。”

明兰掰着指头算了算,道:“这些东西别说养活一个嫂嫂,便是大哥哥外加几个小妾也能一

道养活了;都说海家是清流,嗯,如此看来,清流的清和清贫的清,不是同一个字呀。”

房妈妈脸皮抽搐了几下。

婚礼这种事儿未婚姑娘没什么可参与的,一不能替新郎顶酒,二不能起哄闹洞房,直到第二日,三个兰才清楚瞧见新嫂嫂海氏,给老太太磕头之后,便去了正房给公婆见礼。

海氏身着大红锦缎金团压花的褙子,下头着流云蝙蝠的挑线裙子,头上一只展翅欲飞的累丝攒珠金凤,她对着盛紘王氏盈盈下拜时,腕子上九节金蟠套镯一声都没有响。

明兰暗叹一声:好技术!

待她微微抬头时,明兰细细看她:只见她容长面孔,细长眉眼,不如华兰娇艳,也不如允儿漂亮,不过胜在一身高华气度,用文绉绉的说法是“腹有诗书自清华”。明兰看小夫妻俩行动间,长柏对新妇颇有维护,便知哥哥对嫂嫂是满意的。

不过各花入各眼,王氏就有些不满,觉得自家儿子这般品貌,即便不配个月里嫦娥,也起码得是王嫱西施之流。接过媳妇敬上来的茶,王氏用很高贵的神情给了一封红包,见盛紘眼光扫来,她又褪下一只羊脂白玉镯给海氏戴上,寓意团圆圆满。

盛紘清了清嗓子,嘉勉了儿子儿媳几句“举案齐眉开枝散叶”的话,明兰记得当初盛家大伯这么对长梧和允儿说时,允儿直羞的抬不起头来,可如今这位海家嫂嫂却大大方方,只脸上飞起两团淡淡的红晕,连一旁陪侍的丫鬟妈妈也都端庄规矩。

明兰微有怜意的瞥了眼王氏,她忽的有一种预感:这位嫂嫂不省油。

给父母行过礼后,便是三个妹妹两个弟弟给兄嫂见礼,海氏早准备好了五个精致的刻丝厚锦荷包,两个葫芦形的,石青和靛蓝;三个荷花形的,银红,藕荷,以及玫紫;按着齿序明兰是倒数第二个下拜的,便没什么好挑的。

没过几天,明兰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海氏闺训十分成功,恭恭敬敬的服侍王氏的晨昏定省不说,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盛紘长柏回府,一直跟在王氏身边伺候,王氏吃饭她就站着布菜,王氏喝茶她就先试冷热,王氏洗手净脸她就端盆绞帕,且始终面带微笑,丝毫没有劳苦疲累之意,非但没有半句抱怨,反而言笑晏晏,仿佛伺候王氏是件多么愉快开心的事儿。

墨兰很想挑刺几句,寻头寻脑找不出来,如兰想摆摆小姑子的架子,被三下两下哄了回来,明兰看的心惊胆战:“做人儿媳妇的,都要这样吗?大姐姐在婆家也这样么?”

如兰墨兰立刻想到了自己,不由得惴惴的唏嘘了下。

便是一开始存心要给媳妇下马威的王氏,也都全然挑不出一丝毛病来,有时候没事找茬说两句,海氏就诚心诚意的受下,还一脸感激的谢过王氏指点,表情之真诚,态度之柔顺,要么就是全然发自内心,要么就是影后呀影后。

“傻孩子,哪有人喜欢吃苦受罪的?不过她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可以了。”盛老太太搂着小孙女窝在炕上笑呵呵的说话。

其实王氏很快知道厉害了,几天福气受下来,盛紘便忍不住酸了几句,虽没直说,但意思是,当年你伺候我老娘是如何如何的,如今自己当婆婆受媳妇伺候倒心安理得之类的,不止盛紘如此,连府里上了年纪的妈妈婆子瞧了也都在赞叹大少奶奶之余,忍不住暗暗讥了王氏两句,风言风语多了,王氏如何不知道。

其实王氏也很心虚,她在叔叔婶婶处长到十几岁,然后没在亲娘身边待两年就嫁人了,叔婶自己没女儿,当心肝肉般待她;亲娘对她心有愧疚,也不曾严厉约束她;待她嫁进盛家之后,老太太也没怎么摆婆婆架子,她便这么横冲直撞的活到现在。

如今有个活生生的对照典范在身边,她着实浑身难受,终于在大年三十那晚,盛家人齐聚吃年夜饭,老太太瞧着轱辘般忙碌的海氏,对着王氏微笑了,缓缓道了一句:“你比我有福气,是个有儿媳妇命的。”

这话深意厉害,王氏立刻冷汗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