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

眼睛。他走路的架势仿佛一直在防备身后敌人的攻击:头低垂着,手肘向外。在他曾经就职的扫罗王大道,人们称这姿势为“沙姆龙步”。他听说了这种说法,也默许了。

他钻进了标致轿车的后排。车开上了通往湖岸的陡坡,然后右转加速驶向太巴列,再向西穿过加利利直奔滨海平原。沙姆龙一直在看自己那只满是刮痕的手表。此刻,时间是他的敌人。每过去一秒,案犯就会更远离案发现场一些。如果这次袭击发生在耶路撒冷或特拉维夫,那么这些恐怖分子绝对逃不出检查站和路障织成的密网。可袭击发生在意大利,而非以色列。沙姆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意大利警察身上。事实上,意大利已经很久没有遭遇过大规模的恐怖袭击事件了。更麻烦的是,被摧毁的恰恰是以色列和意大利政府的联络站——也就是大使馆。沙姆龙甚至怀疑,他们一个重要的以色列情报站也已毁于一旦。罗马是南欧的区域总部所在地,那里的负责人西蒙·帕斯纳是沙姆龙亲自挑选并培训的一员干将。情报处很可能已经失去了其最有能力、经验最丰富的官员。

这段路仿佛没有终点。他们听着车上的新闻广播。罗马的情况看来越来越糟。沙姆龙好几次都想拨通自己那部安全电话,但最终还是把它塞回了口袋里。让他们去解决吧,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你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训练。更何况,作为负责安全和恐怖主义问题的总理特别顾问,他现在也无暇发表评论、提供建议。

特别顾问……他实在是讨厌这个头衔,听上去含含糊糊。他曾经是“uneb”——这是希伯来语中“大天使”的意思。他曾经凭自己的努力,带着他的国家走过荣辱成败。勒夫和他那帮年轻的技术官僚一直把他看成负担,把他放逐到了“犹太旷野”——打发他退休了。如果不是总理扔来救命绳索,他恐怕要永远待在那里。作为运筹帷幄的大师,沙姆龙非常清楚,他在总理办公室的权力不亚于他在扫罗王大道的权力。经验告诉他,无论何时都不能失去耐心。他最终会得偿所愿,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车子转上了通向耶路撒冷的坡道。每每来到这里,沙姆龙都会回忆起旧日的征战。那种预感又出现了。这仅仅和罗马发生的事有关吗,还是比罗马更严重?他知道,这手笔出自一个老对头。一个死去的人。一个来自过去的人。

以色列总理办公室位于西耶路撒冷的本-古里安区,卡普兰大街3号。沙姆龙从地下停车场进入大楼,直奔自己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的位置是有讲究的——房间外的走廊直通总理办公室,而且坐在这个位置,沙姆龙可以看到勒夫或其他高层情报工作人员到指挥室开会。沙姆龙没有私人秘书,只能和另外三人共用一个秘书。那女孩儿叫塔玛拉,至少她可以帮他端咖啡,打开那三台电视。

“‘瓦拉什’今天五点要在总理办公室开会。”

“瓦拉什”是希伯来语,指的是领导部门委员会,包括了内部安全机构沙巴克的指挥官、军事情报部门的司令,当然还有以色列秘密情报处的头头——以色列秘密情报处通常被简称为“机构”。无论是依从宪章还是按照声望,沙姆龙永远都会列席。

“还有,他希望您在二十分钟内去向他提前汇报一下。”

“告诉他最好能给我三十分钟。”

“您如果需要三十分钟,不如自己去告诉他吧。”

沙姆龙坐在桌前,手握遥控器,花了五分钟时间浏览了一遍世界主要电视媒体的新闻,尽量多了解一些已经公布的细节。然后他拿起电话听筒,拨了三通电话。第一通打给了意大利使馆的旧相识托马索·纳尔迪,第二通打给坐落于不远处拉宾大街的以色列外交部,第三通则拨给了扫罗王大道的情报处总部。

“他现在没法接听您的电话。”勒夫的秘书回绝道。沙姆龙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越过勒夫的秘书恐怕比突破军队关卡还难。

“叫他接电话,”沙姆龙说,“否则我就让总理亲自打过来。”

勒夫足足让他等了五分钟。

“你都知道些什么?”沙姆龙问。

“你是说真相?一无所知。”

“我们的罗马站点还在吗?”

“别提了,”勒夫说,“但我们保住了一个探员。帕斯纳去那不勒斯出差了,他刚刚登机,现在正在回罗马的路上。”

谢天谢地,沙姆龙心想。“其他人呢?”

“很难说。可以想象,那边的情况恐怕比较混乱。”勒夫向来喜欢轻描淡写,“两个办事员失踪了,还有一名通讯员也联系不上。”

“那边有没有什么文件会惹麻烦?”

“我们只能希望一切都已经付之一炬了。”

“那文件柜连导弹都炸不开。我们最好在意大利人找到它们之前把它们拿回来。”

塔玛拉把头探了进来:“他想见您。现在。”

“我们五点见吧。”沙姆龙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他拿起记事簿,跟着塔玛拉穿过走廊,走进了总理办公室。门口有两名大男孩儿

保安,头发剪得短短的,衬衫荡在裤子外头。他们盯着沙姆龙徐徐走近,其中一人向旁边退了一步,帮他开门。沙姆龙走了进去。

百叶窗遮住了外面的光线,整个房间显得阴冷而昏暗。总理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身后的墙上挂着犹太复国主义领导人西奥多·赫茨尔的肖像,将总理衬得越发矮小。这个房间沙姆龙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但每次进来,依然会感到脉搏加速。对于沙姆龙来说,这里代表着一段重要旅程的终点,代表着犹太主权在以色列土地的重建。生与死,战争与屠杀——与总理一样,沙姆龙是这个时代的引领者。私底下,他们将这片土地看作是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创造物。他们会捍卫它,不让它受到任何人的削弱或摧毁——无论是阿拉伯人、犹太人还是非犹太人。

总理向沙姆龙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总理的脑袋很小,却又大腹便便,看上去就像座火山。他粗短的双手放在桌面上,肥胖的脸颊几乎垂到了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