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已经被夷为平地。
他脚下一打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站台上布满了鲜血,他的周围都是被炸断的四肢和碎肉。他站起身,抱起莉亚,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不敢看。在电话亭旁边,他又滑了一下,发现眼前就是已经毫无生气的巴勒斯坦尼娅。是加百列那一拳还是巴希尔的炸弹杀死了她?加百列已经不在乎了。
他再次站起身。车站的出口被堵住了:恐惧的乘客想出去,而大批警察又要涌进来。如果加百列从这儿出去,很可能会有人认出他就是在爆炸前开过枪的人,他得找其他出口。他记得从停车的地方走进火车站时,曾经在里昂大街和狄德罗大街的交叉口等过红灯,那里有一个地铁站入口。
他抱着莉亚往扶梯走去,他根本跑不起来。他跨过两具尸体,来到扶梯口。地铁站里也是一片喧嚣。人们喊叫着,工作人员想维持秩序,却只是徒劳。不过至少浓烟已经散了,地上也没有血。加百列跟着指示牌穿过地下通道,向里昂大街的方向走去。先后有两个人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摇了摇头,一直往前走。灯突然闪了一闪,暗了下来,然后又奇迹般地重新亮了。
两分钟后,他走到了楼梯口。他爬上楼梯,走出地下通道。点点雨滴打在了他的脸上,交通转盘四周被紧急事故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车站顶上还冒着黑烟。他转过身来,接着往前走。
又有一个人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您还好吗,先生?您需要医生吗?”
不用了,谢谢,他心里默念着,请让开路,还有,请保佑那辆奔驰还在那里。
他转过街角,来到帕罗特大街。车还在那儿:这是哈立德犯的唯一一个错误。他抱着莉亚穿过马路,有一瞬间,她紧张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她认出他了吗?还是只以为他是英国医院的工作人员?没多久,她就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静静地望着窗外。加百列挂上挡,开向了里昂大街的街角。他朝左边看了一眼那座火光中的车站,然后右转,加速向巴士底开去。他从那个女孩的皮包里拿出了卫星电话。到巴士底广场后,他拨通了扫罗王大道的电话。
art 4 撒梅里亚
30
巴黎
刚出站时的细雨很快变成了瓢泼大雨。天已经黑了,这对他来说倒是好事。他把车停在了哥伦比亚广场附近一条幽静的林荫小路上。因为天黑,再加上雨很大,他相信没人会看到车里有人。他擦掉玻璃上的雾气,看到了对面那栋大楼。安全屋就在这栋楼里。加百列很熟悉那间房子,他知道房号是4b,呼叫机上挂着写有“古斯曼”三个字的门牌,蓝色的字迹有些褪色。他也知道那里没地方藏钥匙,所以巴黎站的人必须先帮他把门打开。通常,这种事都由情报处技术部的当地工作人员来完成——在“机构”的术语中,他们叫作“bodel”,他们会做一些基础性的后勤工作,以维持外国站点的正常运作。但十分钟后,加百列却高兴地看到巴黎探员乌兹·纳沃特熟悉的身影经过了他的车子,棕红色的头发梳在脑后,手里拿着安全屋的钥匙。
纳沃特走进公寓楼。很快,四楼的窗户那儿就亮了。莉亚动了动身子,加百列扭过头去看她,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里仿佛有了生气。他拉住她残缺不全的手,硬硬的伤疤和往常一样,让加百列感到浑身发冷。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看上去和加百列每次在阳光房看她的时候一样。他转过头去,继续透过玻璃望着四楼的那扇窗户。
“是你吗?”
加百列听到莉亚的声音后吃了一惊,飞快地扭过头来——他的动作可能太快了,因为他看到莉亚的眼神突然有些惊慌。
“是我,莉亚,”他镇定地说,“我是加百列。”
“我们在哪儿?”她的声音十分沙哑而干涩,如同干枯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和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这儿好像巴黎。我们在巴黎吗?”
“是的,我们是在巴黎。”
“那个女人把我带过来的,是吗?我的护士。我想告诉艾弗里医生——”她顿了顿,“我想回家。”
“我带你回家。”
“回医院?”
“回以色列。”
她微弱地笑了笑,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你身上好热,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没事。”
她沉默了,转脸望向窗外。
“看,下雪了。上帝,我真恨这座城市,但雪景还是很美的。大雪洗掉了维也纳的罪恶。”
加百列在记忆中搜索着他第一次听到这段话时的场景。他记起来了,那天他们正从饭店走向停车的地方,丹尼骑在他的肩膀上。大雪洗掉了维也纳的罪恶。雪落在维也纳,可导弹却落在特拉维夫。
“真美,”他说,尽量保持着愉悦的语调,不想显得太过消沉,“但我们不在维也纳,我们在巴黎。你记得吗?那个女孩把你带来了巴黎。”
她已经没在听他说话了。“快,加百列,”她说,“我想给我母亲打电话。我想听她的声音。
”
不要,莉亚,他想道,回来吧。别这样对待自己。
“我们马上打给她。”他说。
“看看丹尼的安全带扣紧没有,地上太滑了。”
他没事,莉亚。加百列那晚是这样说的,小心开车。
“我会小心的,”她说,“吻我一下。”
他探过身去,在莉亚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吻了一下。
“最后的吻。”她轻声说。
然后,她的眼睛睁大了。加百列握着她满是疤痕的手,转过了头去。
马蒂诺走进大堂时,图泽夫人把头探了出来。
“马蒂诺教授,感谢上帝您回来了。我已经吓死了。您当时在火车站吗?严重吗?”
爆炸的时候,他已经走出车站几百米了。他告诉了她实话。是的,很严重,虽然没他希望的那样严重。本来应该有三箱炸药一起爆炸,显然,事情出了些变故。
“我弄了些热巧克力。你愿意来一起看电视吗?一个人看这些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