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部分

会比他晚一个小时起床。她看新闻的时候,警觉多过悲伤。她每天都会给威尼斯的母亲打电话,以确定她的安全。

八点钟,加百列会离开耶路撒冷,开车从巴布·阿勒瓦德去扫罗王大道。调查流程被安排在了顶层的会议室,这样勒夫不用走太远的路就可以了解工作的进度。无疑,加百列成为了重要证人。从回到情报处那一刻起,一直到成功从里昂车站逃生为止,他的行为,包括每一个细节,都被重新调查了一遍。虽然沙姆龙预测结果会很糟,但事实反而并没有那么惨烈。调查的结果基本上都是预定的,从目前的状况看来,加百列应该不会成为唯一的替罪羊。这是一次整体行动的失败,所有的成员都口径一致。错误是值得原谅的——探员们因为急于避免一场巨大的灾难,所以踏入了别人的圈套。加百列怀疑过穆罕默德·亚维什的动机吗?怀疑过大卫·昆内尔的忠诚吗?如果他在马赛听从队员的建议,没有跟那个女人走,事情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至少哈立德要诋毁情报处的计划就会落空。“你是对的,”他说,“但我的妻子会死,还有很多其他无辜的人。”

队员被一个个地带到了委员会问话。首先是约西和芮莫娜,然后是雅科夫,最后是迪娜——正是她的发现让整个小组找到了哈立德这条线索。看到队员要经受这些,加百列感到十分痛苦。他自己的事业已经结束了,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哈立德的案子会尽人皆知,这将在他们的履历上留下无法洗掉的污点。

傍晚,委员会的工作结束后,加百列会到赫茨尔山陪莉亚待一会儿。有时候他会陪着她在房间里坐着,有时则用轮椅推着她在外面的空地上散一会儿步。她每次都会认出他,而且还会说上几句话。她对维也纳的回忆也没有那么频繁了,虽然他依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丹尼埋在哪儿了?”有一次他们两个人坐在松树下休息的时候,她问他。

“在橄榄山。”

“你能带我去那儿看看吗?”

“如果医生说可以的话。”

有一天,基娅拉陪着他去医院。他们走进大门后,她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告诉加百列不用急。

“你不想见见她吗?”基娅拉从来没见过莉亚。

“不,”她说,“我觉得我还是在这儿等吧。不是为了我,是为她好。”

“她不会知道的。”

“她会的,加百列。任何女人都会感觉到她的男人爱上了其他的女人。”

自此,他们再没有因为莉亚争吵过。他们的战斗变成了“暗战”,只有沉默和双关语。基娅拉每次上床前,都一定要看看那份文件有没有签字。她做爱时也和她的沉默一样,带着对抗的情绪。她仿佛在声明:我的身体是完整的,我是真实的,而莉亚只是一个回忆。

这间公寓就像是个幽闭空间,让人觉得恐惧。他们开始在外面吃饭。有几个晚上,他们会走到本-耶胡达街,或者到艺术学院老校区地下室里的莫娜餐厅去吃饭。一天晚上,他们从1号高速公路开到了阿布·高什,那是d计划之后仅存的阿拉伯村庄之一。他们在乡村小广场的一间户外餐厅吃了鹰嘴豆泥和烤羊肉,甚至还想象着,如果哈立德的祖父没有血洗这条公路,一切将会是多么不同。基娅拉从一间银器店买了一只昂贵的手镯送给了加百列。第二天晚上,她又在乔治王大街给他买了一块银手表搭配。她说那是让他记住她的纪念品。

那晚回家后,答录机里有一条信息。加百列按下回放键,听到了迪娜·萨里德的声音。她说她找到了撒梅里亚出事当晚在场的人。

第二天下午,委员会的调查结束后,加百列驱车赶往夏金大街,接上了正在户外咖啡馆等他的迪娜和雅科夫。他们沿着滨海高速一路向北,穿过黄色的路灯,途经海尔兹利和内坦亚。刚过凯撒里亚几英里,就来到了卡尔迈勒山下。他们绕过海法湾,开往爱科。加百列在开往纳哈里亚的途中一直想着本-阿米行动——那晚,哈贾纳卫队就是从这条路来到西加利利的村庄,驱赶阿拉伯人的。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奇怪的圆锥形建筑矗立在一片碧绿的橘子林后面。加百列知道,那栋楼是亚德·拉耶德的儿童纪念堂,是基布兹的大屠杀纪念博物馆。那是华沙犹太人区的幸存者在战后修建的。在集体农场旁边那片无人打理的草地上,就是撒梅里亚的遗迹。

他转上一条当地的小道,开进内陆。进入阿勒马克之后,暮色降临了。加百列停在大街上没有熄火,下车走进一间咖啡馆,并问店主哈姆扎·阿勒-萨马拉家在哪里。站在柜台里边的阿拉伯人没说话,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加百列。显然,他认为这个陌生的犹太人是沙巴克的官员。加百列并没想澄清自己的身份。阿拉伯人带着加百列来到街上,比划了一阵就径自回屋去了。

那是村子里最大的一栋房子。很多孩子在满是尘土的小院子里嬉戏,看样子,阿勒-萨马拉家几代人一直都生活在那里。院子中央坐着一位老人,穿了一件灰色长袍,围着阿拉伯围巾,嘴上吸着烟斗。加百列和雅科夫站在院门口,等待他让他们进去。迪

娜留在车里——加百列知道,那个老人决不会和一个没有裹头巾的犹太女人说话。

阿勒-萨马拉抬起头来,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去。他和最大的孩子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孩子们就搬来两把椅子,然后一个女人端来了两杯茶,那可能是他的女儿。直到这时,加百列都还没有机会跟他解释自己的来意。他们沉默地坐了片刻,然后开始在院子里的蝉鸣声中喝起茶来,以化解尴尬。一头山羊闯进院子,脑袋轻轻顶了顶加百列的脚踝。一个穿着裙子光着脚的孩子把山羊轰了出去。在这里,时光仿佛是静止的。如果没有电灯的灯光和房顶上的卫星接收器,加百列会觉得巴勒斯坦依然在君士坦丁堡的统治之下。

“我做错了什么事吗?”那个老人用阿拉伯语问道。大多数阿拉伯人见到两个政府官员模样的大男人来到自己家,都可能会作出这样的反应。

“没有,”加百列说,“我们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

那个老人听到加百列的回答后,若有所思地抽了口水烟。他的灰眼睛看上去昏昏欲睡,胡子修剪得很整齐,穿着拖鞋的双脚很粗糙。

“你们是哪儿的人?”他问。

“耶斯列谷。”加百列回答说。

阿勒-萨马拉缓缓地点了点头:“在那之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