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连翘从昏暗的廊道里走出来。在相距还远的地方,她停住脚步,望着他,直幽幽的目光。然后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她又继续朝他走来。
终于到了他的面前,虞连翘低着头说:“李想,是你找我吗?”
“真的是她。”李想在心里叹息。
他看着虞连翘,沉声说道:“跟我走!”
虞连翘摇头:“不。”
李想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和我走,你不能待在这里。”
“那我能待在哪儿?”虞连翘抬起头,望着他,语气坚决,“我不可能走的。”
“那好。”李想扭头冲那黄发男侍应说:“要一间包房。”
男侍应拿着钥匙和手牌走在前面,为他们领路。
“李想,你要干嘛?”虞连翘慌乱地压着声音问。
李想紧紧拖着她,说:“既然你不愿意走,那我们就找个地方说一说,我为什么要你走,而你又为什么不能走。”
侍应生打开门,在茶几上放下手牌,很快退身出去,并悄悄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人,李想放开她,虞连翘揉着手,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李想垂着眼,他的手仍留着那种柔弱的触感——她的手腕那么细,皮肤那么冰凉。
他开口说:“虞连翘,你不应该在这里——”
虞连翘截住他的话:“李想,我很感谢你帮了我,真的,那天要没有你,我……”她深深地呼吸,接着说:“可是,你不要再管我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的。”
李想冷笑:“你知道?那我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了?给人按摩洗脚,逗人笑,让人摸,他们还让你干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伺候一个得着多少钱?——连二十块都没有。呵,不要吃惊,我也是在等你的时候问的。十六块!不问我还不知道,就这么点钱,你就愿意忍气吞声弯腰给那些臭男人洗脚。虞连翘,你一个女孩子,你还有没有自尊心!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重?!”
虞连翘一直咬着唇听着,听到最后,她突然抬起眼瞪他,“自重?你有什么立场说我不知自重?你懂什么叫自尊,一个女生,高中没毕业,没有文凭没有背景没有力气,她能干什么?她干什么可以一个月挣三千?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钱……李想,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明白我……”
她声音颤抖,但她的眼睛依旧逼视着他,犹如锐利的刀锋。
李想轻声说:“钱,当然是因为钱。”他退坐到那泰式的按摩床上,沉默了一会。开口仍是坚持道:“可是你还是不能做这个。你想过没有,做了这个,以后你还能做什么?不会再有更好的选择了。你愿意一直这样下去?你就甘心一直这样?”
虞连翘颓然地在他身侧坐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才不到一个星期,手指关节处就都肿了,刚刚吃饭时,她差点连筷子都握不住。每晚躺到床上,她都想把手臂卸下来搁在一边。这些身体上的痛和累,教她的技师在一开始就告诉过她,但直到自己亲身体验过了才知道这种疼痛有多难奈。它不是那种猛烈地打击带给你的痛,这种痛是一直存在着,无时无刻不消磨你的意志。
也许这些都是她能够忍受的,痛感神经总会有麻木掉的一天。另外的一些状况才是她真正恐惧的。她以为自己没有退路了,但前途现在看来却是更为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