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哪里还有平日冷面庶吉士的模样。
殊不知他这一笑,却把路边躲藏之人看得呆了,脚下一软竟歪着身子打草丛中滚了出来。什么人?”博宁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背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手按住腰间的钱袋,以为遇到了潜伏在这里的贼人。
不料定睛一看,滚出来的却是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女,歪坐在山路上,长发上沾着草屑,脸上不知道蹭得什么,黑一块灰一块的,正捂着脚腕哼哼唧唧地呼痛。
“姑娘,你没事吧?”虽然依旧心存疑虑,但对方终归是个姑娘家,博宁只得开口询问。
“哦,没……没事儿!”徐柔皱眉揉着脚踝,似乎真的是扭伤了,这会儿已经能感受到胀痛,应该已经渐渐肿起来了,而且里面还一抽一抽地疼,但看见个男人的笑容就扭伤了脚,这么丢脸的事情怎么能说出来,只得咬牙强撑着道,“是我自个儿没站稳,大人请自便吧!”
博宁见她这么说,心道该不是个碰瓷儿的,看小姑娘疼得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便也动了恻隐之心,上前几步道:“此处山路偏僻,鲜有人至,你若当真伤了脚就莫要硬撑。我若当真走了,今日你怕是等不到再有人经过,如今山里夜间还很冷不说,说不定还有蛇虫鼠蚁或是兽类,你自己呆在这里太过危险。”
一听说还有蛇虫鼠蚁,徐柔的脸色更加惨白,泪汪汪地看着博宁道:“这位大人,不瞒您说,我是从主家逃出来的,如今已经无处可去,公子若有善心,可否施以援手,感激不尽。”
博宁略有些狐疑地朝她打量一番,心里的疑问却没开口,犹豫片刻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出去雇个婆子背你出去。”说罢快步回到前山,寻了个身材壮实的婆子,给了些铜板,折返回来让她背上徐柔,躲开了人多的地方,雇了辆骡车直接回了城里。
博宁侧身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朝车厢里问:“姑娘,你可有什么去处?”
徐柔闻言一愣,支支吾吾了半晌道:“没去处,大人你好人做到底,就收留了民女吧!民女没什么大本事,好歹能帮您洗衣做饭,做个丫头也好。
“我孤身一人,用不着丫头。”博宁听得直皱眉,自己的俸禄不多,虽说家里不缺自己的钱,可也总还是惦记着存下些孝敬父母,哪里还有闲钱雇佣丫头。
“民女不用月钱,能有吃喝,有个地儿住就是了。”徐柔着急地开口恳求道,“您就行行好。”
博宁没了法子,到底还是把人带回了家,他住的地方离着翰林院不远,赁的一个小院儿,里头只有三间明瓦正房,东边儿是泥坯垒起来的灶间,西边儿搭着葡萄架,架下摆着石桌石凳,他又放了个躺椅,夏日里躺在架下看书,倒也雅致。
婆子打了水给徐柔洗脸,脸上的污渍洗净之后,露出白白净净一张秀气的小脸儿,黑亮亮的大眼睛盯着博宁。
博宁莫名地心里发紧,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心底丝丝缕缕地蔓延到全身,似乎连四肢百骸都随之战栗起来,但这种感觉却是转瞬即逝,恍惚间让人以为刚才的不过只是错觉。
“咳,这位姑娘……”博宁摸了摸鼻尖开口道。
“大人叫民女徐柔就好。”徐柔被博宁看得脸颊涨红,低头小声说道。
“那你也用不着一口一个大人的叫,叫我声祝大哥就是了。”博宁起身儿道,“你脚上有伤,如今也无处可去,便先安心在这里住几日,等脚伤好了再做计较。”
东屋卧房,西屋书房,如今多了个受伤的女子,只得安置在东屋炕上,又雇那婆子早中晚各来一个时辰帮着做饭伺候,博宁自个儿在书房内用凳子和木板胡乱搭了个床暂时睡着,心道等人脚伤好了再做打算。
随后几日博宁照常去翰林院,徐柔脚虽然伤了却也还算勤快,空闲的时候也常扶着家具帮着收拾收拾屋子,两个人只有早晚能碰面,偏又一个心跳加速,一个脸颊涨红,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几日后徐柔的脚好了许多,正常走路已经不受影响,活动的范围也大了起来,白日里偶尔会去西屋帮着整理文房用具和书籍。
博宁头一天没看出什么不一样,次日就瞧出书籍都按照大致的类别被理得争气,晚饭时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谢你帮我整理书房,我这人看书乱放惯了。”
“其实也不乱,只是我闲来无事,便给自个儿找些事做罢了。”徐柔红着脸低头应道。
【博宁番外】★上门提亲去(下)
“你读过书?”虽然博宁刚开始相信了徐柔的话,但是此时也早就已经有所察觉,一个偷跑出来的丫头,怎么可能十指娇柔,似乎还读书识字。
“小时候跟着我娘学了点儿,识得不多。”徐柔略猛地抬起头,眼睛水汪汪地看向博宁,似乎生怕他不信自个儿的话,满眼的慌乱和恳求。
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问话,就在这样水亮眸子的注视下,再次咽了回去。
以往唯一能让他没法子的,就只有荷花,那种既想要帮着护着又忍不住去信服和依靠的复杂心情,让
他事事都愿意听荷花的,按着荷花希望的路子去走自个儿的人生。
如今在另一个女子面前体会到这种复杂的心情,却让他忍不住从心里觉得发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原本平稳如止水的心,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涟漪……
日子一天天如水般滑过,两个人也越发熟稔,晚饭后博宁也不常闷在书房读书,时常在葡萄藤下与徐柔说话儿,渐渐发现她哪里是识字不多,简直能称作是个才女。兴之所至时,对坐谈词讲古,言辩之锋与博宁都不多相让,几番唇枪舌战下来,惺惺相惜之情越发浓厚,却谁都不敢抬手捅破那层已经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这日晌午,雇来的婆子还在灶间忙着刷碗,便听着有人叩门,忙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出去应门。
开门见外头站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穿着半旧的杭绸衣裳,头上鎏金的簪子熠熠耀眼,眉眼弯弯地笑着问:“请问这位大嫂,这里可是翰林院庶吉士祝博宁大人的家?”
“是,是祝大人的家。”婆子闻言有些局促,心道这该不是老家的娘子寻人来了?如今屋里还有个大姑娘放着,若是闹将起来可怎么好。
门口这年轻妇人正是苗儿,听了这话,忙回身朝巷子口招手道:“快进来吧,就是这里。”
随后一辆马车驶了进来,后面似乎还跟着一辆,车在门口停稳之后,年轻妇人上前放好脚凳,挂起车帘,扶着个年纪相仿的妇人下车道:“奶奶,就是这儿了,二爷还算是会照顾自个儿,您瞧这还雇了个婆子。”
婆子这才知道,先前的妇人原来只是个下人,越发觉得心生敬畏,喏喏地站在一旁,搓着手道:“这位夫人……找祝大人可有事?”
这一年多荷花心里总惦记着博宁,但是孩子太小离不开,如今圆圆满周岁了,她便心急地跟着一趟商队北上,过来看看博宁自个儿在京城过得如何。
“我们奶奶是祝大人的二姐,进京来看看祝大人的。”苗儿扶着荷花进门,正瞧见徐柔站在窗口向外张望,脚下就是一顿,悄悄示意荷花往那边看。
徐柔模样长得算不得极漂亮,却也是个清秀佳人,尤其是一双黑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心里想着什么眼睛里都能表露出来,此时满眼的惊讶和好奇,与荷花的眼神在空中相遇,急忙红着脸低头错开,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只觉得这妇人的眼神着实犀利,看得人心里发慌。
就这么会儿功夫,白芷已经从婆子嘴里把事儿打听了个清楚,不过这婆子也不知道徐柔是个什么来历,是把自个儿的事说了个清楚。
白芷塞给她个二钱的银角子道:“辛苦您了,我们如今人手够用,就不再麻烦您了,这是我们奶奶赏你的。”
婆子拿着银角子千恩万谢地走了,荷花这会儿已经进屋坐下笑着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徐柔低声道:“小女子徐柔,见过这位夫人。”
“原来是徐姑娘。”荷花笑着点点头,从手上褪下来个鎏金的镯子递过去道,“没成想会遇到姑娘,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若是不嫌弃,这个镯子便收下吧。”
徐柔连连推辞,“这位夫人,小女子只是祝大人家的丫头罢了,不敢当夫人这样的厚待……”
荷花的眼睛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扫了一眼,顺势向下又看向她白皙的十指,哪里有点儿做丫头的模样,却也不开口点破,见她坚持不收也不再让,把镯子戴回自己的手腕儿上,只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
晚上博宁回家,见到荷花来了又惊又喜,连声问:“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跑来,路上可还顺利?家里都好吗?书院诸事可还顺遂?”
“都好着呢!不然我哪儿有功夫来看你,跟着一趟商船过来的,走得都是水路,天天好吃好睡的,半点儿也没遭罪。”荷花笑着挤挤眼睛,“亏得我来了,若是不来,怎能知道你这小子在京城不老实,竟还学会了金屋藏娇?”
“你少胡说,我倒是无所谓,平白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博宁脸上一红,连忙把当初带人回家的事儿说了个大概,却有意隐瞒了那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儿,如今人的脚伤早就好了。
“我下午与那徐姑娘聊天,觉得她对你倒是极有好感的,难不成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荷花偏头促狭道,“我瞧着那位徐姑娘,可绝不是个寻常丫头的身份,一说到你又是双颊泛红,眼带桃花的,这里头的事儿,怕不是那么简单。”
荷花说罢见博宁一脸的惊愕,不由得摇头道:“到底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连这都瞧不出来?”
博宁却是从未敢往那边去想,此时被荷花一语道破,反倒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罢了,原也没打算指望你,这边我来处理就是了。
”荷花说着伸手朝博宁的鼻子刮了一记,“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儿成个家,身边儿有个人能知冷知热地照顾你,爹娘和我们也都放心。”
“姐,你赶路过来也累了,今晚早点儿歇着吧。”博宁一听还是这个话题,忙起身儿道,“今
晚先在西屋将就将就,我去找个朋友家住一宿。”
“东屋那么大的炕,还住不下我是怎么的?”荷花正想簿要跟徐柔多聊几句,便打发人去把炕上收拾了出来,苗儿和白自然也是陪着,车夫和随从便在厅里搭了地铺先对付一晚。
徐柔对着博宁的冷面从不觉有什么,可面对荷花满脸笑意地看着自个儿,总是觉得格外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见苗儿和白芷忙前忙后地收拾,几次想要起身儿帮忙都被荷花伸手拦住,只得继续坐在炕上陪着荷花说话儿。
“徐姑娘,你家人如今怕是找你找得紧呢吧?”荷花冷不丁地问道。
“谁知道呢,他们……”徐柔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后面的话登时就吞了回去,表情窘迫地看着荷花,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荷花拉住徐柔的手,放在手心儿里拍了拍道:“人生在世,难免都会遇到难处,你若是信得过我,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我说这话也不怕你恼,多过不去的事儿,也不该从家里跑出来,你爹娘如今要多着急?我是个做娘的人,将心比心,若是我的孩子突然没了踪影,我怕要急得想死的心都有。”
徐柔闻言低着头不吭声,但是泪珠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相逢就是缘分,你若是信得过我,便跟我说说心里话,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父母和子女之间也没有隔夜的仇。”荷花柔声安慰着。
“其实我……我是逃婚出来的。
”徐柔犹豫了许久,终于低着头很小声地说道,“我爹娘要给我定亲,但是我不同意,绝食上吊什么招儿都使了,我爹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我……我没了别的法子就只有逃了出来。”
话题一旦打开了,徐柔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净,“我去年踏青的时候看到祝大人,就,,,,…就觉得他跟旁人不一样,可我爹托人说和,祝大人却一口就回绝了,我开始也觉得心里赌气,心道人家既然看不上我,我何苦还惦记着,但是后来其他提亲的人家,我却都看不入眼了,跟我爹娘吵闹了好几次,最后干脆自己跑了出来。”
“我那日刚跑出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又怕被家里抓回去,就跟着人一路出城去了山上,那边是我第一次见到祝大人的地方,后来似乎瞧见我家的家丁,我就躲着他们一路跑到了后山,没想到正遇到祝大人,还不当心扭伤了脚……”徐柔越说越觉得委屈,泪珠终于夺眶而出,滚落在衣襟上。
当初只不过是惊鸿一瞥,却落得满心相思,如今逃婚出来,倒是又遇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这也不知该说是良缘还是孽债。
荷花见状安慰道:“我那弟弟,读书读得脑子都死板了,如今父母也不在身边,他的脑子完全就没往成亲上想过,压根儿就是个没开窍的。难得你对他一片情深,我倒是觉得我那个傻弟弟也不是一点儿都没上心,你且放心,明个儿我替你试试他,若是他也有这份儿心思,我便请人上你家提亲。”
徐柔一听荷花这话,猛地抬头看向荷花,眼睛里还噙着泪水,却已经闪出了希冀的光芒。
荷花倒也不是信口许诺,她的确看出博宁对徐柔并不是全无好感,这才开口应承了这件事。而且无论如何,徐柔是个好人家的姑娘,若博宁当真没那个想法,赶紧把人送回去才是正理,不然平白留个未婚姑娘在家,早晚是要闹出麻烦来的。
次日一早,苗儿和白芷在厨下准备早饭,荷花端着蜂蜜水的茶盏,一边小口抿着一边对博宁道:“博宁,你别告诉我,就徐姑娘那通身的气度和谈吐,你真把她当做是谁家逃出来的丫头?”
博宁闻言只低头不语,脚尖在地上胡乱划拉着。
“我昨个儿都问清楚了,她是打家里逃婚出来的,这人,咱是断断不能留下了,京城这地界儿达官显贵多,谁知道她会不会是哪个朱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荷花板着脸声音严肃地说,“先前我不知道这事儿也就算了,现下既然知道了,就断没有不管的道理,她若是老老实实自报家门,我着人好生地把她送回去,不然就得撒出人去打听,到时候对她的声誉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荷花,这件事你……你就别管了,我…,,,我自个儿处置。”博宁歪着脖子,眼神儿躲着荷花的视线。
“你怎么处置?徐姑娘跟你孤男寡女住在一个院儿里这么久,传出去她还怎么嫁人?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从小爹娘都怎么教你的?”荷花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
“她既然逃婚出来,定然是因为婚事不合心,说不定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咱……咱不能把人推回火坑里吧……”博宁没什么底气地说道
“自古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不是她什么人,你管得着人家是跳火坑还是水坑,说不定是桩上好的姻缘呢,哪有父母害自个儿孩子的…,,,”荷花一边唠叨一边看着博宁的脸色。
“我……我……”博宁忽然受了刺激似的,猛地转身朝屋里走去,站在东屋门口,抬手用力敲门,扯着脖子嚷道:“徐柔,你老实说,你家到底在哪里!”
徐
柔在屋里一直支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被博宁的敲门震得耳朵直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半晌才道:“你……我……我若是说了,你要送我回去吗?”
“那是你家,自然是要送你回去的!”博宁盯着徐柔乌黑柔顺的头发,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就安定下来,声音也沉稳了下来。
“我……”徐柔紧咬着下唇,这几日的和谐相处,原来不过是自个儿贪恋,对方压根儿就没搁在心上,越想越觉得胸口闷得发疼,跺脚赌气道,“我家就是城南崇义坊东四胡同的徐家。”
博宁闻言露出一抹笑意,扭头对荷花道:“姐,找个媒婆,咱上门提亲去!”
【番外】★五十大寿
今年天儿暖得极早,清明过后竟就开始下雨,地里的雪一点儿不留地化了个干净,大地露出黑黝黝的脊背,雪水和雨水滋润着黑土,亮闪闪的似乎能漾出油水来。
祝永鑫蹲在地头上,嘴里叼着烟袋,看着面前大片的土地,若是在三十年前,谁来告诉他,你以后会有这么一大片看不到边际的肥田,家里雇佣着长工、短工,婆子丫头,每天也不用下地干活儿,只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他定然一锄头刨,免得对方胡说八道。
但是如今这一切就在自己眼前,大片大片的土地,虽说现在还不是种地的节气,但是他眯起眼睛,似乎就能看到春耕秋收时候、那些精壮的汉子在地里挥汗如雨的样子。
他低头寻了块儿石头,磕打磕打烟袋,从腰间的荷包里又揉出些烟丝,塞进烟袋锅子里,掏出火绒火石点着,用力吸了两口,露出个惬意的表情。
其实荷花从南边儿送回来许多什么卷烟、水烟的东西,都是新鲜玩意儿,也都尝过,但是这烟袋锅子用了大半辈子,用惯了还真舍不得换。
“祝二哥,咋在地头上蹲着咧,头几天一直下雨,好不容易放晴了,地上都是潮气,赶紧起来吧!”齐老五背着一个大筐,手里拄着根不从哪里砍下来的粗树枝,正从山路上往下走,一边走一遍还嘟囔抱怨道今年天儿暖的邪乎,往年这时候都还是满地的雪呢,这可好,山上化得湿漉漉的,一踩一脚泥,可真是遭罪。”
“你如今也一把年纪了,孩子们都大了,你还这么拼干啥?”祝永鑫起身儿迎上去想要搭把手。
“我身上筐上都是泥,你快别沾手了。”齐老五侧身躲开说,“孩子是大了,虽说都成亲了,可下一辈儿刚生下来,也都是难的时候,我身体还算硬朗,能做点儿啥帮衬帮衬也是好的。”
“钱赚多少才是个头呢,你家如今的日子算是不了。”祝永鑫探头一瞧,齐老五的背筐里满满的都是小根菜,这会儿的小根菜都还很细,下面的蒜头也很小,一个个白白的樱桃大小的蒜头,藏在一丛丛的绿色中显得格外诱人,忍不住道小根菜可是好啊,当年荷花也总领着博宁上山去挖,如今我也有些年没去挖过了。”
“得了,你家如今这样发达,做官的做官,做生意的做生意,两个闺女也都嫁得好,现在正是享清福的时候,还用得着像我们这样奔命。”齐老五从山路上走下来,在路边的石头上蹭着鞋上的泥,冲祝永鑫道,“我也不求有你这样的造化,能有你家一半儿的一半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唉,都是儿女自个儿奔出来的前程,也不是我给挣下的,我只能算是享了儿女的福了。”祝永鑫吧嗒了两口旱烟道,“出去跟着他们南北的跑了几年,如今还是觉得村儿里最好,住得舒坦。”
“你少来了,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跟别人说还不得让人戳脊梁骨骂你。”齐老五把背筐摘下来,自个儿也掏出烟袋跟祝永鑫一道抽烟,“咱们这穷地方有啥好的,人都说京城或者是南边儿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