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冰与雪,周旋久(4)

公子最 沈七七 734 字 3个月前

他一气说了一长串,可见因人而异,只不过不想跟我多说而已。但越姑娘只淡淡一笑:“好意我心领了,但神医性情古怪,从不出诊,也是众人皆知的。”侧脸转向我,眸中关切,“我寻隐不遇,只盼你能得偿所愿,平安归来,也算一场谋面之缘了。”

她连劝慰之言都礼数周全一派温文,自是出身名门望族了。告别后,我向卒打听越天蓝,他又用几个字谋杀了我:“她是未来的主母。”

欧阳公子是他的主公,越天蓝的身份不言自明。欧阳世家和塞外越家一南一北,俱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门大派,历来又有联姻习惯,强强联手,共御外敌,谱写了佳话连篇。我不难想象,欧阳公子和越天蓝站在一起,将是何等佳偶天成,神仙眷侣。

卒可不懂我瞬时的黯然,仍向君山挺进。我伏在他的背上神伤万分,少年公子鲜衣怒马,都爱起舞弄影、歌喉宛转的玲珑女子,可我……

我看着我的手,手指有茧,头上长角,腿上是疤,外加肩头中箭,浑身没一块好皮,竟还敢妄想那风流少年郎。我久久不言声,卒惊异地看了看我,我没力气和他说话,昏沉沉地闭上眼。

天蓝姑娘真美……单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叫几多看客失了神,白是瓷白,黑是酽墨,清脆伶俐如上好的玉。连我都感到心折,何况是男人。粗人如卒,不也为之神夺么,她的美实是过目难忘。

越天蓝像我自幼看熟的景致,白的、飘逸的,空灵的。嗯,我一直觉得,芦苇是有仙气的植物。

十四岁的午后,我在路途偶遇了一位仙子,然,她是那个人的未婚妻。

日头柔白而世间漆黑,欧阳公子,我一早就该明白,你是我惹不起的人。

君山沿途怪石嶙峋,冷风拂过山岗,枯枝瑟瑟鬼火飘摇,我怕得要死,咬紧牙关兀自强忍,卒说话了:“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这寡言之人莫不是想和我拉家常,在这荒郊野岭?我觉得此人有点不对劲,小心应对:“我连绿湖都没出过。”

他却沉静地说了下去:“我却是来过的。”

“哦?”

卒抬头望了望四周,语声平常,全然像在诉说他人的故事:“人生际遇很玄妙,没料到还是得再走这一遭,多少年了倒又想起了。”

夜色深晦,我却不知心头是何滋味。武功高绝,心志冷硬的背后,也有过苦撑的往事吗?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被苦痛反噬的时候?我说不出话,但也知道按照礼节,也应当安慰一二,尽管他不需要:“有些事……你别装进心里,该忘掉的,都忘掉;忘不掉的……”

卒打断了我:“到了。”

眼前压根不算医馆,我本以为绝世神医都住在超凡脱俗清幽淡雅之地,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外墙斑驳的老宅子。说来也算依山傍水,但门前一大片黑漆漆的水泽,屋后起伏错落的小山坡,无甚景致可看。

走进去,更傻眼了,病人坐得挤挤挨挨,有人在抱怨老寒腿又发作,有人为疥疮发作而低低呻吟——我以为神医是治绝症的,不想连这等婆婆妈妈半死不活的疑难杂症也一并包了,倒和传说中“性情古怪、不近人情”大不相同,很亲民,很给我希望。

卒径直跃过满地瓶瓶罐罐,饶是他身手轻捷,也难免碰到个把药钵木杵。这里乱得瞠目结舌,但他比我处变不惊,只低头询问那开方子的白须中年人:“可是诸事宜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