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素里三教九流都接触过,有没有云王爷其人,恐怕比我还清楚。”欧阳公子正色,“你娘不会有事,倒是你,随我去个地方。”
我陷入了两难:是死在娘亲怀中,还是死在他身旁呢?听他的意思,他是知道我娘在哪儿的,跟他混,就有望知道我娘的下落了,比我瞎打听还找不着人要强。我豁出去了,点点头。
如果我有钱,就随便我吧;可是我没钱,只能随便他了。打不过他,跑不赢他,何苦白费力气?逃跑有用吗?连滚带爬满地找牙,再灰溜溜地被他拎回来?白白地落得一身狼狈叫他瞧了去,我才不愿意。他爱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见我应得爽快,欧阳公子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你果然很上道”的笑。这种笑在食客们给我钱,并宣称不用找的时候,我也常用。但他笑归笑,不忘对我连恐带吓:“跟了我,可就要去很糟的地方。”
“刀山火海?”他在吓我,可他不知道,他的鬼脸可笑极了,压根不可怕。
“比刀山火海还可怕,你跟吗?”他有双像是永远都含着笑的眼睛,虽然教人捉摸不透,却在不知不觉中勾人神魂。
“给我五十两银子,我就跟。”
“能不能不要这么见钱眼开啊,过一会儿再谈钱会死?”
“宁死不屈。”我自认很良善,要价不离谱,他却很生气,真是莫名其妙。
欧阳公子紧一紧钱袋子:“就剩这点儿了,都与了你,小爷委实凄凉。”
“旅途清苦,青春作伴好还乡,你说当给不当给?”
“好吧……我正值妙龄,空虚又寂寞,有人肯陪我去鬼门关口,我付一百两。”他回头,眉眼舒展,给了我一个很淘气的笑容,难得大方了一回,“戴顶财迷帽子,好得意吗?”
“比当穷人好。”一百两!我沉重地吞了一大口口水。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顿生人海茫茫得遇知己之感。一边忙着激动,一边抽空拍醒自己,将信将疑地跟他走,警惕地问,“你真答应了?你不觉太吃亏了点?”
他嘻嘻一笑:“将来你帮我个小忙,我就不亏了。”
“什么忙?我帮得上吗?”除非虎落平阳,否则哪轮得到我相助?
“将来再说,不让你太为难便是。”他啧啧笑叹,“你看看你,新鲜白银入账,脸色也亮堂了不少。”
早晨的风很闲适,吹得他的衣袍纷飞,愈发衬得身形高大俊朗。我亦步亦趋,随他到了农家户外,马夫已在空地上等着了,却只和他说话:“公子,上路吗?”
哎?马夫是我雇的啊,怎么竟倒戈相向?我跑上去问:“你……”
马夫心虚地低下了头,欧阳公子黑琉璃似的黑眼珠转了两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出的钱比较多。”
肩胛骨又开始痛了,飞来横祸,任人宰割。我咧了咧嘴,他已搂住我的肩膀,轻轻一扳一抬,我就被他倒提起来塞进马车,竹帘刷地一拉,将我遮得严严实实。
“坐好。”他的眼珠乌黑,当马夫的能耐居然也不差,只听见他扬鞭在手,低叱一声,我们的马已嘚嘚上路了。我撩开帘子往后一望,马夫正心满意足地掂着银子,咂吧咂吧嘴,揣进了怀里。
他买下了马车带我走,为何?我心中的不安更加分明了,隔着竹帘问他:“你怎会出现在这儿?”
“因为你在这儿。”微风送来了他的回答,既模糊又遥远。这句话听上去太像情话,我不禁心坎一甜,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莫说他和越天蓝姑娘已有婚约,就算没有,倾慕他的女子早就里三层外三层了,我不够高又不十分瘦,挤都挤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