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抬起眸子,淡淡看了朱毓昇一眼,说道:“皇上,所谓淮南为橘,淮北为枳。桂花只在江南、岭南、两湖才能长成开花,移植北地,往往枯干而死。每一种花木都有它适宜生长的地方,这是上苍的安排,无谓强求。”
芳菲的语速并不快,态度却很坚决。
朱毓昇心头一窒,随即生起一阵难言的怒气。
“上苍的安排?你倒是会说话,还拿上天来压朕了?”他气极反笑,霍然站起,双手拂袖背于身后,一股强大的威势霎时直逼过来。
芳菲不慌不忙,盈盈起身行礼说:“民女怎敢?民女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伶牙俐齿。”朱毓昇哼了一声,怒意更甚。
他没有想过她竟会拒绝他
这些日子来,他考虑过宣芳菲入宫后陆寒的反应,士林清流的反应,朝臣后︱宫诸方势力的反应……唯独没有考虑过芳菲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以为……
以为她会很震惊,然后很高兴,很快活……
他们原来不是相处得很好的吗?
她难道对他就一点情意都没有?
朱毓昇心中五味陈杂,像是被一团棉花堵在了心口般难受。烦闷,尴尬,苦涩,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剥去九五之尊的威严外衣,朱毓昇也不过是个想要得到心上人的寻常男子。
而因为他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比大多数的男子更难找到自己心爱的人,所以一旦拥有过,他才会如此在乎……
她的身影被他装在最珍贵的宝匣里,藏在心中整整十年,现在她却告诉他——她其实是不愿意的,叫他不要强求。
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芳菲却像是知道他的心情一般,继续柔声说:“民女哪里是伶牙俐齿?不过说些寻常道理罢了。皇上富有九州,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想要什么鲜花嫩柳,那还不是随手拈来?何必为一株最平常不过的野树费神。”
她字字句句,全说在点子上,竟让朱毓昇发作不得。
皇上您要什么美人没有啊,就别看上我这根狗尾巴草了行吧?
姿态放得很低,可惜朱毓昇并没有因此而消气。
他强忍着怒气,沉声说道:“你这么做……是因为那个陆寒吗?”
他已经厌烦了这种隔墙瘙痒般兜兜转转的谈话方式,便直接把他心中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抛了出来。
芳菲一惊,手心微微出汗。
虽然朱毓昇在向她婉转表明心思的时候,芳菲也很震惊,但她隐约明白朱毓昇应该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所以她才大着胆子跟朱毓昇言语周旋,却想不到皇帝会问出这一句。
朱毓昇不一定会对她如何,但陆寒……她心中一冷。
想起陆寒拼命苦读,考了一关又一关,终于走到了今天……难道就要因为自己而被黜落了吗?
她想到“红颜祸水”四字,不由得心中苦笑,古人发明这四个字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但这个问题她却连不回答的资格都没有,且不说皇帝问话必然要回答——如果自己默不作声,那岂不是被当成了默认?
芳菲只得斟酌着开口说:“皇上这话是从何说起,民女不懂。”打打太极先……
“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