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的草木受到天师们修炼时逸散的灵气的滋养而显得青绿无比,晚上湿气凝出的露珠滴答一声滴露于石阶之上。
当时不过才十六岁的容走在石阶之上,身上穿着一件御寒的棉袍,整个人看着却还是修长的、挺拔的。
悠远的钟声遥遥传来,是宗门的早课即将开始了。
他们宗门之间相处皆是淡淡,所以容下山之时,也只是提前与夏长生说了一声。
就在他下山的这天,容走在石阶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木质的大门大开着,看着并无一点儿异样。
他继续往下走,几道身形终于从门后走了出来。
容当时并未在意,但是此时想起,意外地发现,自己对此居然记忆极为深刻。
迎着朝霞,那几道身影的模样看得并不清晰。
但此时他仔细地回忆着,却是能分辨出,最先的那个是他的师父夏长生;
跟在他师父后面的个子稍高一些的,是那位教授他阵法的师伯;
左边的是擅长符之道的师叔;
再后面一些的,却是他的同门。
算不上巍峨的天元宗就在他们的身后,里面的一草一木,在容自己不曾注意的时候,也印入到了他的心里。
谢玄轻沉默地看着他。
他的先生脸上鲜少会露出这样难过而怀念的神色。
这世界上的许多东西谢玄轻都可以给容寻来,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还是各种稀缺的资源,甚至自己的命,谢玄轻都愿意奉献于容面前。
但他唯独不能令时光倒流,不能让容弥补过去的遗憾。
顾不得前面还坐着岳丰,谢玄轻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容的手腕。
琥珀色的眸子中还带着一丝迷惘,此时感觉到他的动作,一瞬间看了过来。
谢玄轻俯身轻轻在他的眼睫上落下一吻,轻声道:“先生,还有我在呢。”
属于昭朝的时代早已过去,但足够幸运的是,他并未让容一个人孤独地存在于这个时代之中,而是带着两世的记忆,继续爱着他。
温热的气息落到眼睫上的感觉有些奇怪的痒,容眨了下眼睛,感觉着从谢玄轻掌心之中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竟也真的感觉到了一丝安慰。
缓缓垂了垂眸,容难得地在谢玄轻的颊边蹭了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前后座中间落着隔板,岳丰并不清楚后座上发生的事情。
只是他听着后面传来的模糊却难以忽视的谢玄轻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这语气温柔得,还是他们那位以冷酷铁腕著称的谢家主吗?
岳丰脑子里闪过这么个念头,就赶紧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直接丢开了。
实在是有些吓人了好么。
车子在定好的酒店前停下,岳丰刚想下车给谢玄轻开门,就见对方已经自己从车上下了来。
他默默地看着对方绕到车子的另一侧给容打开车门,神色平静。
谢玄轻微微弯腰,微笑道:“先生,到了。”
容与他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搭着他的手,从车里下来了。
两人手掌一触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