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沿岸数个乡镇的船东、乡绅、富户都聚集在这里,神色凝重。

“送嫁的船沉了,只有三五个水性最好的汉子活着回来,剩下的全都……”说话的是青河镇最大的船东,同时也是送嫁船的船主。以往他在“河神娶亲”这门生意中获利最丰,但这回损失最大的也是他。

那可是他手里最气派最体面的船!下水还不到一年呢!

“活下来的人说,船是被河神掀翻的。”庙祝沙哑地说。

“你不是说根本没有河神吗?”当铺少爷斜睨着庙祝。

“我在这里当了十年庙祝,从没见过什么河神,可是……”

“你是说你搞错了?就因为你搞错了,害我们损失了这多银钱?!”

“都别吵!”镇长打断他们,将一封信甩在桌上,“你们先瞧瞧这个。”

船东不识字,当铺少爷倒是在新式学校读过几年书,便由他取出信纸,当众朗读。

信封上寄信人名叫“许心芳”,不知何许人也,信一开头便写道:“母亲大人,见字如晤,女儿知然如今一切平安……”

随着少爷的念诵,众人的脸色从疑惑到骇然,再到惶恐。

这封信竟然是三个“新娘”之一的许知然写来的!她在信中说自己并未死于船难,而是被河神所救,因不敢回家,便和两个姐妹在城里暂留,靠给饭店旅馆洗盘子赚些生活费勉强糊口,好不容易挤出钱来购买信封邮票。

信中还说,河神娶亲一事纯属子虚乌有,乃镇上富户为盘剥镇民所虚构之阴谋,希望母亲能悄悄通知另外两位新娘家人,三家人合议如何揭露真相,寻回那些被卖女子,还青河上下诸镇一个安宁。

当铺少爷一掌将信纸拍在桌上,恶狠狠问镇长:“这信你是怎么得来的?”

“是寄到河阳镇许家的。许家那老寡妇在女儿‘出嫁’当天就吊脖子了,邮差找不到收信人,只好将信送到河阳镇长手里,又转交给我。我这才知道……”

船东转向庙祝:“这么说,世上真有河神?”

若那几个活下来的水手这么说,船东兴许还以为他们是被吓破了胆,为了逃脱责罚而胡编乱造。但连那三个新娘都这么说……话说回来,就连熟悉水性的水手都折损了大半,三个身娇体弱的女子是怎么活下来的?若说其中没有些怪力乱神的因素,还真无法解释这些怪现象……

庙祝擦了擦额上冷汗:“我……我以为没有……”

“那便是有了?!”脾气火爆的船东一把揪住庙祝的胡子。

众人瞬间哗然,有的指责庙祝,有的怪罪船东,还有人立刻朝河神神像所在方向下拜,好像这样便能博得河神好感似的。

“别吵!”镇长提高声音,“我有一计,还请诸位静听。”

众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安静下来。

“如今我们钱也赚了,那帮贱民身上也搜刮不出什么油水了,不如见好就收。”镇长道,“至于河神,你们不必害怕。听说河阳镇客店住进一个道士,能掐会算,十分灵验,擅长斩妖除魔,是古代什么大国师的后人。我们干脆就请他出面镇压河神不,河妖!从今往后大家在河上跑船,就再不用担心触怒什么神灵了。岂不美哉?”

庙祝首先不同意:“那我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

“把这庙改建成佛寺,你再出家当和尚不就行了?”

庙祝眼珠一论,气顿时消了。听说佛寺更赚钱,反正经也照念,香也照烧,钱也照收,他左右不亏嘛!

“可如果那道士斗不过河神怎么办?”庙祝问。

“那岂不更好?我们就不用付道士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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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月。临江县城,顺胜饭店。

“小姑娘,你是青河镇人?”来饭店就餐的客人望着虞心棠问。

离开青河后,虞心棠和林芳儿、许知然来到临江县城,在饭店找了份洗盘子的活儿。虞心棠因为长相可爱,能言会道,便被老板调去当服务员,还涨了工钱。

这天虞心棠穿着饭店配备的服务员制服,系着围裙,一如既往地为客人领座。客人从她的口音听出她是青河镇人,便高兴地同她攀谈起来。

“我们是从河阳镇来的。小姑娘你是怎么到临江县城的?哦,是害怕被河神选为新娘才逃出来的啊?的确有许多女子像你一样出逃呢,我们镇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