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依旧是漫长的黑夜。
深紫色的夜幕之上伶仃的悬挂着几颗星子,万籁俱寂,杳无人烟。
师云琢拨开葳蕤的草木走向深处,他一直走,像是要将自己的另一面竭力掩埋。
风动叶垂,“簌簌”作响,依稀可透过这些自然清越之声捕捉到一两阵短促压抑的低吟,如两三团燃烧的火星子,坠入厚实的雪堆里,须臾亮起,又迅速冷却,其旖旎暧昧皆湮灭殆尽。
秦云盏又一次睡醒了。
这次他筋骨松快非常,神也清爽气也清爽,径直伸了个懒腰,坐起身道“师兄?”
没有回应。
秦云盏稍稍一愣,定睛瞧去,身畔空空如也,师云琢不知去向,唯有熄灭了的篝火堆留下了黑压压一片尘烬。
这是走了很久了么?
秦云盏略有几分茫然。
没道理啊?师云琢会去哪儿?
他们两个在这危机四伏的大洞天内相依为命,显然,彼此都不要分开才是最安全的状态。师云琢就算要去做什么,至少也该跟自己计划筹谋一番吧?再不济支会自己一声也行啊!
若是放在从前,他初入箫下隐居,未曾接触过任何试炼风波的情况下,师云琢的确有可能瞒他在谷里单独去行动。但现如今,他们师兄弟二人同甘共苦度过了许多艰难的日子,也算是屡屡并肩了,师云琢有什么事也会与他有商有量,断不会出现这样扔下他不闻不问的情形。
秦云盏又耐着性子在原地等了片刻,师云琢仍旧未回。
“难道出什么事了?!”
秦云盏呢喃自语,心底的小鼓越敲越密,砰然作响。
这个念头叫他陡然间陷入了无措,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下去,遂二话不说爬了起来,朝着洞穴外走去。
外面竟还是长夜漫漫。
在这大洞天里,秦云盏虽然没有随身携带钟表,也没有什么流沙漏斗之类的记时物件儿,但并非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在洞穴里睡了不短的时间,无论如何,这外头也不该还是长夜贯彻。
事出反常必有妖,极夜不会无端端出现,秦云盏抬眸照着天际看了看,几颗悬垂的星子似乎在缓慢的旋转着。
那处应是有灵力波动。
秦云盏不是个保守的人,他并不推崇以不变应万变,相反,他愿意火中取栗,险中求胜,主动出击。
故而他会在开蒙大会上斗胆拒绝柳氏父子,会以身作饵骗取师云琢的信任,会与凤襄一同前往木犀镇,会出手救石鸢,救苏九重。
同往常的无数次一样,他纵然对前路的境况一无所知,也会选择毅然前往。
古时老人们总会说,月亮行,我也行,星星月亮随我行,故而夸父追日追到力竭,也不曾达成所愿。
但在这里,秦云盏发现,他一直走着,天穹末端悬挂着的那几颗星子却没有再随同远离,相反,离得越来越近了。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狂奔而后,看见山崖的边缘处平白无故的“长”出了一片平原。
半人高的芦苇草迎风飘荡,星野低垂,宛然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秦云盏拨草直行,混沌的雾气逐渐散去,他在前方看见了一处宏伟高耸的城门。
“嚯,我就说,不往怎么得到新的线索?”秦云盏眼前微亮,他这么与自己说,恨不能为自己的探索精神而喝彩。
他穿出芦苇荡,城门已经离的很近了,耳畔呼啸的风声里依稀裹挟着冲天的尖啸之声,他停驻于此处,复又昂起头来,这才发现天空中的那几颗星子并非是星子。
随着他的醒悟,那些星子像是受人意念催动一般,瞬间由静转动,齐齐坠落下来,光团后拖着长长的光尾,又化作星星点点。
是烟火。